【愛的感謝狀】未曾遺忘的背影

@林連鍠

小時候，常跟在父親的背後，鋸木頭、犁田整地，甚至於揹著電瓶去電魚，看著看著也學會不少東西，雖然過程中出了不少意外，但學到的東西總是牢記在心，成長的路上多了許多助力，也成就許多別人所沒有的生活體驗。

鄉下屋前有個曬穀場，一年兩次的稻子收成時節，也是曬穀序曲的展開。從稻田裡剛收成回來的穀子，有股草的香氣，潮濕的榖粒散發著與土地混雜的味道，整個空氣中好似開展著豐收的味道。曬了幾天後的穀子，可就完全換了個樣子，稻芒的刺癢會讓人想逃避，但一想到賣了穀子可以換來鈔票，家裡漏水的屋頂就可以翻修、雜貨店的賒帳可以還清，這麼一想，也就能忍了些。只是，冬天的夜來得早，若是曬乾要裝袋，沒有一點燈光，怎會好做事？這時父親會要我到牛棚拿一根長木頭，栓在牆邊，把燈座固定在木頭上，父親站上板凳，把電線接好，旋入燈泡，按下開關，原本被漆黑所掩蓋的夜，瞬間被亮光驅趕。燈也照著父親，映出一條細長的背影。旁人的一句謝謝，是對父親最大的敬意，也讓我特別的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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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掛的燈架，一直懸在曬穀的時節裡。讓夜不只有黑的顏色，照在每個不停歇的身影，映出勤奮的寫照，也靜默分享那季收成的喜悅。

有一回，需要架燈的時候，父親正忙著豬舍母豬的生產，我自告奮勇地表明我可以，儘管父親遲疑了幾秒鐘，還是把燈具交給了我，「小心一點！」我學著父親的樣子，把燈具、電線接好，頗有自信地將開關按下，心想當然耳地，眼前會有一片亮光，結果啪一聲，短暫的亮光後瞬間熄滅，燈座上也冒出火花，而我也從板凳上跌了下來，因驚嚇而愣住，只見父親快奔拔掉開關，「等會兒再教你！」父親沒罵我，只有扶起跌坐的我，又回到豬舍去忙。

「這兩條線，絕對不能有接觸的機會，否則會相打電﹝電線走火﹞。」「要鎖上去之前，要把電線捲成細絲，鬚鬚就不會碰觸……」父親專注的說著每個細節，最後我再度站上板凳，他提著手電筒幫我打燈，藉著照光引導我先後的順序，再度接上開關，預期的亮光出現，一樣的轉身離去，我說了謝謝，卻讓他緩了腳步而轉頭，那應該是我第一次跟父親說謝謝，只見父親嘴唇囁嚅輕啟，像是有些話想說，卻又吞了回去，然後他再度轉身，而我只是看著他消失的背影。

在學生考完會考後，想驗收他們學了電學是否有實作的能力，準備了燈具與電線，過程沒有我想像的順利，一番折騰才完成。啟動開關前，學生提議把其他的燈關掉、窗簾拉上。最後黑漆的教室，被一盞黃色的燈泡點出了「浪漫」，學生發出驚叫，又有人叫著要玩真心話大冒險，教室突然沸騰了起來。

「老師，你想玩甚麼遊戲？」

「好，現在給老師兩分鐘安靜的時間，去思考一個你想感謝、或是懷念的人。」

學生聽話地靜了下來，在黑漆的空間裡，我想起那細長的背影，一直在心中未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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