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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看馬克思去 中

2007/05/29 06:00

◎李有成

在倫敦34年中,馬克思除了偶爾為報紙——主要為《紐約每日先鋒報》(New York Daily Tribune)——寫稿而賺取微薄稿費外,可以說幾無收入,有時還得靠典當熬過難關。他也不是不謀生計,甚至曾經以哲學博士之尊,到英國鐵路公司求職,結果徒勞無功,據說原因是他的字跡過於潦草,難以辨識。馬克思的舅舅飛利浦(B. F. D. Philips)是一位荷蘭銀行家,他不只一次向這位銀行家舅舅伸手告貸,偶然也會得到援手。飛利浦的兒子傑拉德(Gerard)和安東(Anton)——也就是馬克思的表兄弟——後來創辦了今天的跨國品牌飛利浦電器用品。馬克思和燕妮都曾幾次獲贈遺產,這是他們生活較為寬裕的時候。其他的日子就要依靠資產階級的恩格斯的不時接濟了。不過早年在曼徹斯特,恩格斯的經濟大權也受到父親嚴加控制,能夠給予馬克思的資助其實有限。1870年之後,恩格斯自曼徹斯特移居倫敦,在恩格斯定期定額的援助下,馬克思一家的生活才稍有改善。

甚至燕妮的葬禮也是恩格斯出面主持的。12月的倫敦,天氣極劣,馬克思此時剛好臥病在床,醫生勸止他參加葬禮。恩格斯與馬克思相交三十幾年,對馬克思了解甚深,他在葬禮中致詞表示,燕妮死了,馬克思恐怕也去日無多。果然,十五個月後,馬克思終於帶著一身病痛告別人世。在他去世前兩個月,也就是1883年的1月,長女小燕妮在輾轉病榻多年之後離他而去。小燕妮的死無異於讓馬克思已經垂危的生命雪上加霜,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他一向就有肝膽方面的問題,1855年之後又患有黏膜炎,死前不僅感染喉炎,同時還罹患肺腫瘤。有些傳記說馬克思嗜食燻魚和醃漬食物,而且不忌雪茄和酒,再加上長期熬夜讀書與著述,未及晚年健康已經江河日下。病痛也造成他長時間失眠,有時竟必須靠麻醉劑暫時舒減疼痛。可以說自1849年流亡倫敦之後,馬克思就不時被各種病痛所折磨,他的大部分著作其實都是他與病魔纏鬥之餘的產物。馬克思死後留下女兒蘿拉與愛琳娜,真正繼承他的衣缽,從事社會主義運動的是愛琳娜,但她卻在1898年服毒身亡,得年只有42歲,三年後,蘿拉與其法國丈夫拉法格(Paul Lafargue)也雙雙尋短告別塵世。

馬克思的女兒

愛琳娜最得馬克思的疼愛,她通曉法文和德文,後來還把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的《包法利夫人》(Madame Bovary)與易卜生(Henrik Ibsen)的《人民公敵》(The Enemy of the People)譯成英文。不幸的是,愛琳娜的命運坎坷,一生為情所苦。17歲那年,她愛上了一位比她年長一倍的法國人利沙卡黑(Hippolyte Prosper Olivier Lissagaray),甚至還把他的著作《公社歷史》(History of the Commune)英譯出版。馬克思雖然欣賞利沙卡黑的激進政治立場,但他已經有兩個法國人女婿,不希望第三位女婿又是法國人,而且他認為利沙卡黑為人華而不實,不適合讓愛琳娜託付終身,因此堅決反對愛琳娜與他交往,這段愛情最後無疾而終。馬克思逝世後,愛琳娜與一位叫艾威林(Edward Aveling)的三流劇作家兼社會主義分子來往,甚至在1885年開始與他公開同居。問題是,艾威林早有家室;即使後來太太病逝,艾威林非但沒有正式迎娶愛琳娜,反而瞞著她跟一位業餘演員伊娃.弗萊(Eva Frye)結婚。1898年三月,愛琳娜無意中從一封信發現了艾威林的秘密;艾威林迫於無奈,建議愛琳娜一起服毒殉情。31日上午,愛琳娜沐浴淨身,穿上白色睡袍,服下先前買回來的哥羅仿和氫氰酸自殺,結束了燦爛的青春生命,艾威林卻臨陣退縮,棄她而去;不過他也只比愛琳娜多活了四個月就病重去世。愛琳娜火化後骨灰一直存放在社會民主聯盟(Social Democratic Federation)的辦公室,1956年英國共產黨移葬馬克思時,才將她的骨灰同時合葬。愛琳娜是馬克思的女兒中最有才情的一位,她愛好文藝,喜歡讀書,像她的父親那樣,也經常使用大英博物館的圓型閱覽室。她同情愛爾蘭人,認同自己的猶太人身分,奔走推展社會主義運動,籌組工會,為工人的權益一再走上街頭,簡直是青年馬克思的化身。馬克思曾經說過,長女小燕妮很像他,但幼女愛琳娜根本就是他。

蘿拉的死稍有不同。她在1868年出嫁,丈夫拉法格是法國人與古巴人的混血兒(creole),早年活躍於第一國際(the First International),1865年因參加國際學生議會(the International Students’ Congress)遭到學校開除,不得已出走倫敦,成為馬克思家中的常客,因而結識蘿拉。他曾經習醫,但他們的三個孩子先後早夭,使他對行醫的信心盡失。往後幾年,他往返於法國與西班牙之間鼓吹革命。1882年以後,他離開倫敦,重返法國定居,並積極參與法國工人黨(Parti Ouvrier Francais)的活動,成為該黨的重要理論家。晚年的拉法格逐漸淡出政治,與蘿拉住在巴黎郊區,跟李卜克內西(Wilhelm Liebkneht)——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創黨元老——和列寧(Vladimir I. Lenin)等偶有往來。1911年11月26日,拉法格與蘿拉在寓所以皮下注射氰化酸結束生命。自殺的原因並不複雜:他們生活無憂,得享天年,不願經歷年老力衰、纏綿病榻的日子,因此趁身心仍然健康之際自行決定生死,態度從容,心境豁達。拉法格享年69歲,蘿拉則66歲。在他們共同的葬禮上,列寧代表俄國共產黨發表悼辭。他頌揚蘿拉的父親,並預告馬克思理想的實現已經近在眼前。馬克思共有子女六人,四位先他而去,兩位則在他辭世後先後自殺身亡。唯一稱得上以高齡壽終正寢的反而是費德烈——恩格斯臨終前向愛琳娜透露的馬克思的非婚生兒子。他在1929年1月28日因心臟衰竭病逝倫敦東區,得年77歲,以當時的標準而言可算是高壽了。

革命家的寥落葬禮

馬克思在世時,其重要著作——包括《共產黨宣言》、《政治經濟學批判》(A Contribution to the Critique of Political Economy)、《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The Eighteenth Brunaire of Louis Bonaparte)、《資本論》第一冊(Capital,I)、《哥達綱領批判》(Critique of the Gotha Programme)等——都已出版,他在歐洲社會主義運動的影響力日增,去世時已非籍籍無名,可是1883年3月17日那天的葬禮卻相當寥落。恩格斯以英語在其德國同鄉的葬禮上發表一篇文質兼具的悼辭。這篇悼辭隨後於3月22日以德文刊登在蘇黎世的《社會民主黨人報》(Der Sozialdemokrat)上,今天我們所看到的英文版是從德文反譯回來的。恩格斯在悼辭中清楚勾勒出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上的啟蒙貢獻:「就像達爾文發現有機自然界的發展規律一樣,馬克思發現了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那就是至今仍被蕪雜蔓生的意識形態所遮蔽的簡單事實:人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後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因此,生活的直接物質資料的生產,與乎隨之而來的一個民族或一個時代所達到的經濟發展階段,就構成了基礎,人就在這個基礎上,發展國家制度、法律思想、藝術,乃至於宗教觀念。」恩格斯指的是馬克思著名的基礎與上層結構的理論,這個理論後來當然時被修正。他接著讚揚「馬克思還發現了現代資本主義與其所製造的資產階級社會的特殊運動規律。剩餘價值的發現,使問題豁然明朗。」他推崇馬克思是一位革命家。「雖然可能有很多反對他的人,但是他沒有私敵。」恩格斯並在結束他的悼辭時預言,馬克思的「英名與事業將永垂不朽」。

誰參與了告別式?

究竟有多少人參加馬克思的葬禮,說法莫衷一是。一般的說法是十幾個人,我看過的最保守但卻最明確的記載是九個人。除了恩格斯外,還有馬克思的女兒愛琳娜(蘿拉因病不能參加)、他的兩位法國裔女婿龍格(Charles Longuet,即小燕妮的丈夫)和拉法格(即蘿拉的丈夫)、李卜克內西、德國共產黨人列斯納(Friedrich Lessner)、共產黨同盟的洛赫奈(G. Lochner),以及兩位英國皇家科學院(The Royal Society)的院士蕭萊馬(Carl Schorlemmer)與蘭凱斯特(E. Ray Lankester)。蕭萊馬也是德國人,長年任教於曼徹斯特,是著名的有機化學家,後來入籍英國,1871年當選皇家科學院院士,也是認同馬克思與恩格斯的共產黨老同志,他的出現可以理解。葬禮基本上是馬克思家族與其德國同胞的事,蘭凱斯特這位皇家科學院院士的出現倒頗為耐人尋味。馬克思雖然滯居英國三十四年,但是似乎沒有什麼深交的英國友人,與倫敦的知識界也罕有往來,甚至申請入籍英國還因其過去的政治記錄而被拒絕。蘭凱斯特是一位頗有成就的生物學家,1875年年方28歲即被選為院士。他是達爾文的信徒,也受到赫胥黎(T. H. Huxley)的賞識,不過在政治上不能算是馬克思的支持者。馬克思應該是在1880年左右透過後來擔任劍橋大學考古學教授的華德斯坦(Charles Waldstein)認識蘭凱斯特的。華德斯坦為德國猶太裔移民,生於紐約,後來旅居倫敦,大約在1877年結識馬克思,當時才不過21歲。他與蘭凱斯特都是馬克思風燭殘年時期的忘年之交。馬克思逝世前兩、三年,身體情況甚差,妻子燕妮與長女小燕妮也同時為病痛纏身,蘭凱斯特與醫界人士頗有往來,因此成為馬克思在醫療方面的主要諮詢對象。蘭凱斯特容或政治立場保守,但馬克思知識淵博,對古典人文科學涉獵甚深,是德國知識傳統的最佳典範,當然令蘭凱斯特心儀不已。馬克思此時的生命已經日薄崦嵫,有華德斯坦和蘭凱斯特這樣的年輕人相伴,在知識思想上接受他的啟導,當然是死亡陰影下難得的慰藉。馬克思在蘭凱斯特心目中不是什麼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而是一位恰如其分的睿智的德國知識分子;馬克思後來驚天動地的影響與是非功過,自然不是當時的蘭凱斯特所能夠想像的。他之所以在馬克思的葬禮上出現,也許只是為了對一位老知識分子表達最後的敬意。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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