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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星星的故事
◎陳煌
對於星空，我總是愚蠢地分不清哪一顆是最亮的天狼星，而令我更為困惑的是，古老的聰明天文家是如何根據幾個星星，就能如同連連看遊戲般連出大犬形狀的大犬星座或其他星座？大犬星座中最亮的一顆又為何叫天狼星？然後，幾個世紀以來的人們也就不明所以地跟著這樣定義，就如同很少人知道一英里等同於五千二百八十英尺，是源自大不列顛伊麗莎白女王一世的法令，而不是羅馬人的五千腳一英里的計量；也很少人知道所謂的一碼是源自亨利一世的鼻子到他拇指間的距離，而不是撤克薩國王腰圍的長度，或一個普通百姓手臂的長度。
每顆都是最亮的天狼星
年輕時，有一次去馬祖離島參觀訪問，夜裡在部隊營房的濕濕床榻上睡不著，被邀坐在暗夜的碉堡上喝酒看星星。透著涼涼露水的夏夜，四周一片寂靜深黑，滿天繁星在微微流動的潔淨空氣中四處閃爍，我們被龐大眾多星星軍團緊密團團包圍著，並且貼近得幾乎可以一轉臉就觸碰到它們閃閃發亮的胸章。那時我第一次感受到星星比手邊純淨的高粱酒還醉人，但我還是分不清那個比太陽明亮二十三倍、離我們只有八點七光年、是已知星星中離我們第五近的天狼星在何方。對今天的人來說，所有神話故事和可怕聯想都已經消失了，但在羅馬人與希臘人眼中，天狼星被視為犬星，在夏至日升起之後的日子也被稱為天狼日，被用來描述夏天最熱的那四十天。
但對我而言，每顆星星幾乎都是最亮的天狼星，沒有差別，都滿滿地配掛在夏夜的黑色胸衣前，閃閃發光。
看星星比研究星星浪漫
後來有一回冬天我去哈爾濱的鄉下農村，冰雪凍住了視線所及的天與地，我們小心翼翼摸黑前行，路兩側的雪已堆至半個人高，被腳步磨得光滑閃亮的凍雪小路，映著夜空的星光，我邊踉蹌地走，邊貪婪地欣賞冷冽的星空，好奇地尋找天狼星的下落。零下攝氏二十幾度的冬夜清澈安靜無比，除了偶爾透出低矮農家窗戶的昏黃燈光，深藍緞綢般的夜色綴著點點星體，冷凍寒冽的夜凍住了它們，但一場接一場的大雪似乎更擦亮了星光。半夜宿醉醒來，我堅強無畏地披起外套，急急站到野地那無法撐住雪、孤立狹小得可憐的茅草屋頂下撒尿，一抬頭，星星與細雪一併悄然落下。但是我想像的天狼星呢？古代的埃及人曾根據它調整自己的日曆，天狼星名字的由來至今也沒有結論，而我除了到處仰頭搜尋，循著別人所指找到它、看一眼外，還有太多的幻想嗎？
住在城市裡的人，相對於農村人也並未擁有太多的幸福，想來後者不需要昂貴的多倍單筒望遠鏡；我寧可選擇四下飛竄著火燼的溫暖篝火旁坐下來，望著星空發呆還自在些，也不願像個天文學者留在城市的窗前，苦苦追索每個已知星星的命名起源。畢竟，看星星比研究星星浪漫有趣得多。
不過，正巧最近我讀到一篇談星座的文章，文章中介紹一位美國聖艾華達州立大學的古典學及人文學教授N．吉諾偉斯，這位教授說︰「在遠古時代，人們已知道五個行星，到公元前四世紀，他們稱木星為『宙斯之星』，稱土星為『克隆諾斯之星』，稱金星為『阿芙諾戴蒂之星』，稱水星為『赫米斯之星』，稱火星為『阿里斯之星』。而月亮這顆星星得到了希臘語中『塞琳納』這名字，但這名字也只是表示任何閃光東西的通稱，如同拉丁語中的將月亮稱為『盧斯納』一般，這兩個字都與神無關，但後來卻用來使這些天體神話了；而這樣的事在神話中經常出現，稱為擬人化，後來又隨著神話的發展，因為月亮有兩個名字，因此而使這個『塞琳納』失去了最早的意義。」
期盼夜幕低垂時，與星同在
好啦，至少我們知道星空中最廣為人知的五大行星與月亮的最早姓名了，但與我們最親近的地球，最初又為何稱為地球？所以我就特別查了一下，也是這位教授吉諾偉斯說的︰「Earth （地球）這個名字為日耳曼語詞源中的Erde演變而來的，它最初只是一個表示地或土的詞，後來才又延伸表示更大的某物。當然，這個詞第一次被選出來的時候，人們還不知道地球也是行星之一；但確立這個詞之後，這個名字很快就產生了轉義。」
不過，月亮與地球這兩個星球，為何沒有像五大行星一樣，也擁有希臘神話的名字呢？我找不到答案。但我心想，這也許與人們很少低頭審視自己的自大心理，和自視已深刻明白地球的一切奧祕有關，就像離我們最近的月亮（Moon），希臘人也將它排斥於神話之外，視為簡單發光體而已，而不認為它神聖或值得引發遐想吧？但或許我不該過度苛求，他們當初為星球命名時的愚昧，和現在我們對那些星球的認知貧乏，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我不是天文學家或星相學家，但現在的我最大的願望也僅僅是，能靜靜地躺在夜晚的床上，在沒有任何光害的城市裡也能見到低垂的滿天星斗，感覺星星與我們親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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