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王兆基／正午在元崗村稻田

圖◎張韻明〈律動〉90╳90cm，複合媒材，2015。

◎王兆基 圖◎張韻明

．

我們學習如何拔出

水底隱匿的雜草

汗液如晴空的一件衣物

披在背脊，農人伏腰

鳥喙一般的手拆穿

稻田中生長的雲

挖掘幾株雜草

群眾與瑣碎之事

超市在星期三降價

．

八月的稻稈比雲略高

如一個三歲幼童

踏入泳池

適應水的不流動

雲的流動

我的腳秧插

在水中的雲海

腳心與憂鬱的泥淖攪拌

一部分我沉積於土地裡

如按摩師傅的手勢

感受自己陌生的肌理

另一部分高於水面

彷彿田野

未熟的瘦金體

向世界默示

如幼童涉水

．

蟬聲如八月的哨子

種子選手躍下

第二造米

在上帝的泳池中

需要幾個月抵達池壁

．

有時福壽螺

野豬母女與暴雨

比烈日更蒸化所有泳手

．

至於一造詩人的工序

美好的事物

要視為雜草拔出

只能等待。可能是六十個耶誕節

或者永遠在煙囪下

聲音在橡木裡燃燒

母火雞的膨脹

等待晚熟的詞

尚未誕生

．

鐮刃的集體

逐步收編稻穀

金黃的祕密與韻律

有時無須動手

許多稻稈

在中途捐棄根莖

自己的土壤

真菌般幽微生長的語言

．

而在書店，每一位飢荒的嘴唇

貨架上歷史的重量

不要捐棄米粒的路徑

即使暴力在星期三降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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