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城市之廢 6之3 昔日的樓窗

◎林俊?

第一眼，以為是火噬之後倖存的樓房框架。在台中火車站前的主幹道，有如一件巨大的「反高潮」裝置藝術，而周圍的店面悍戾地播著快節奏流行樂，不管那市景其實是慘淡的，音樂遂轉為悽厲，抓得人心慌。

記憶裡的台中市，是個光潔的中型城市，夏天的鳳凰木湧泉那般開滿鳳凰花，壓得枝柯不勝負荷，火紅一整個長長夏日，彷彿將時光凍結。花樹下腳踏車碾糊了多汁的落花。

請繼續往下閱讀...

隔著大街，那似乎煙燻火烙過而布滿瘡疤的窗框與立面，允許視線穿透，屋頂也沒了，夜空滲透下來；二樓外牆還留著台中第五信用合作社的英文鑄字，果然是富貴浮雲，繁華事散；往來行人寥落、懶散，聊齋之感頓時成立。

一如佛斯特的詩〈雪夜林畔小駐〉中的老馬不知那小屋是誰的，我也無從得知這被放空、鑿穿天靈蓋的樓房究竟用意為何？一旁打在大型看板上的探照燈強光的暈染烘托，一空一色，你證我證，居然有種幻麗。

我突然不問蒼生問鬼神地私心希望它就如此地廢棄下去吧。

在小說《秧歌》，張愛玲迂迴地寫了一小段共和國兒女的私情，因為戰事，共軍王霖匆忙揮別流產臥病中的小妻子。她從此下落不明。這天傍晚，王霖隨軍隊進入兵燹後的小城，在一長排廢墟殘牆中，黑洞洞的窗眼浮凸一張美麗的女臉微笑望著他。是他離散的妻。他發狂似地脫隊去找，蒼茫的瓦礫堆，什麼都沒有。

那當然是王霖恍神的幻覺。一場翻天覆地的時代變動裡，平常人的思念與牽掛，不過是草叢中的螻蟻。

「個人即使等得及，時代是倉促的，已經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有一天我們的文明，不論是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

過去的，即將滅絕的，都在那靈魂出竅似的樓窗。●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