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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小令／貓飼料
◎小令
◎小令
去婚宴會場幫忙湊人力，遇到一個男孩頻頻獻殷勤，明明只有大二的年紀，看起來卻像三十出頭的模樣。除了走桌上菜、撤盤子、換掉廚餘垃圾之外，男孩一直猛盯，拚命製造對眼的機會，實在有點招架不住。
在廚房幫忙師傅泡水浸碗盤的時候，他湊過來若無其事地問：「你多大啊？」我立刻丟下手邊的工作，換上一張臭臉，說：「這裡交給你了。」
廚房外頭的通道直接連往宴會廳後方，我走出去偷時間放風，一些師傅們圍坐著抽菸，抬頭看看我，又低回去繼續滑手機，笑罵著我聽不懂的遊戲。
柱子下放著塑膠碗，碗裡有飼料，可能是師傅無聊時就餵餵浪貓打發時間，我走去看飼料，發現有生物鬼祟後退：一隻鴿子，正用左眼確認我的方向，用右眼盯著應該是牠剛剛啄出來掉在地上的飼料。牠動頭動腦，繞著小圈子，最後衝去啄了一口，飼料又飛遠了，牠追著弧線消失在柱子後方。
我又想起那個男孩，像極了鴿子靠近偷吃貓飼料的模樣。走回宴會廳，立刻遇到雙手濕淋淋的他，再度對我開口：「所以你多大啊？」我比了一個七，就走開了。他還在後面驚呼：「欸你十七？還是二十七？怎麼可能――」好像我毀掉了什麼似的。
婚禮結束，準備全面撤場，他依然找尋空檔要搭話，偶爾對眼，他露出一臉狐疑的表情，對我比了七，然後眉毛挑得老高，那模樣可愛極了，但我怎麼都笑不出來，反而覺得有些受傷。清點盤子的時候，我坐在一桌方桌數數量，他突然出現，拉來另外一張椅子跟我對坐，距離一個盤子那麼近，我歎口氣，假裝沒看到他的存在，繼續從下往上數，男孩也不說話，跟著我在同一落盤子，從上往下數。
數到同一個盤子的時候我們都停住，對看，說出除了這個盤子以外剛剛數到的數字。然後相加，再加這一個。就這樣，一起數完了十幾落小餐盤。男孩看我的表情還是很怪，終於忍不住又問了：「真的嗎？有七？」我點點頭，不想多看那張不知道是失望還是受傷的臉，起身去擺放員工餐的地方夾菜。
盤子裡的菜不是顏色太深，就是太濃稠，完全看不出來真正的食物原貌，我端著五分鐘內可以吃完的份量，到一桌長桌旁坐下開始用餐。男孩也同時間跟過來坐在旁邊，但背對著我，和另外一個侍者聊起天來。我是臨時支援的人力，不知道他們在討論的主管問題。突然他轉過來看著我，問道：「好吃嗎？吃得習慣嗎？」我聳聳肩，從深褐色的醬汁裡，夾出一個感覺不是人類會想放進嘴裡的莫名食物，往他臉上塞去，他張嘴就吃掉，轉回去繼續面對旁邊侍者。
氣氛古怪地安靜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剛剛的動作是從哪來的念頭，但顯然嚇到不可能沒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我草草撈完盤子裡的食物，離開去廚房，發現師傅們在準備下一檔的前菜，就跟著洗手弄乾，幫忙切番茄。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也動頭動腦地晃進廚房，邊跟師傅們聊天。我認真處理手邊的龐大番茄數量，突然砧板的上方出現一隻手，手上捏著一口就可以塞入嘴的白色固體。我直覺張口，男孩餵完就走，沒多說什麼。我含著食物，也不知道要問什麼，只好假裝沒事，繼續把刀子插進番茄的肉裡，一邊慢慢咀嚼，才發現他剛剛餵的是起士，偏硬，可能是切下來的邊角料。
覺得有些幼稚，又有些困惑，總之一人餵一次，也算是打平了，只求不要再有更多互動。等人資講好的時間一到，我立刻打卡離開。走出餐廳後方，又見地上的貓飼料塑膠盆，盆底都空了，也不知到底是貓咪還是鴿子吃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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