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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蝙蝠通信】 川貝母／地球上最值得探訪的二十個地方
◎川貝母
◎川貝母
正雄站在教室後面不動，同學拿紙團丟他，看他什麼時候會消失不見。正雄從小就會瞬間移動，但剛開始只有七公分左右的距離，幾乎是原地不動像壞掉的燈泡一樣閃爍。他無法控制什麼時候會消失，但在緊張時最容易觸發瞬移，因此「讓正雄緊張」成了同學間盛行的遊戲，儘管這對正雄來說不是件好事。
父親注意到他總是受到細小事物的吸引：路邊綻放的雛菊、餐桌的蕾絲花紋、壁虎顫抖的尾巴、小狗濕軟的鼻子等。「總歸一句就是缺乏男子氣概，」父親下了結論，「你要學會面對事物，而不是時時想著閃躲。」父親開始帶著正雄打棒球，運動是獲得男子氣概最好的方法。但是當父親看到正雄畏畏縮縮閃躲棒球的樣子後忍不住朝他大吼，這一吼就把正雄吼不見了。這是正雄第一次消失那麼久那麼遠，後來發現瞬間移動跟記憶有關，只要是正雄親身經歷或看過的，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瞬移目的地。母親禁止他看國家地理頻道或鮮少人煙的風景照片，否則某一天可能會誤入非洲草原的獅子群裡或者受困在某個荒野峽谷中。
正雄加入大學的演劇社，朋友鼓勵他應該站上舞台面對恐懼，只要克服緊張的感覺也許之後就不會再瞬間移動了。正雄無法面對喜歡的人，只要對上眼就會消失不見，接近一個人對他來說都是遙遠的距離。於是接受朋友的提議加入演劇社並且在期末公演中扮演一個要角。
「聽著正雄，」學長拉下臉正色嚴肅地說：「這是戲劇社最後一次獲得補助的機會。我知道你在耍什麼把戲，瞬間移動？特異功能？別鬧了，戲劇社不需要這些。無論如何你都得好好站在舞台上演完這齣戲，別緊張搞消失了。」
許多人都不知道，對緊張的人說不要緊張，簡直就是親手在他們身上裝上緊張發條一樣，緊張只會更加劇烈而不會消失。
正雄深呼一口氣，才踏出第一步眼前昏暗的舞台就變成優美的湖畔風景，周圍散步的人說著他不知道的語言。瞬間正雄胸口一沉好像有人把他拉入巨大無底的深淵裡而他正在不斷地墜落。正雄在湖畔的長椅坐下，陽光照著他臉頰發燙。也許這就是他的命運，他無法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假如一個人突然不見了，那他在別人的心中是怎樣的存在呢？正雄在湖畔長椅想著這個問題。
也許根本沒人在想吧。
正雄闔上眼睛。劇場的學長、暗戀對象與家人的影像退出，腦海中提領出前些日子閱讀過的〈地球上最值得探訪的二十個地方〉報導，正雄專心回想祕境的影像細節。正雄感受到海浪拍擊、刺鼻的沼澤、沁涼的森林霧氣、某種野生動物的鼻息輕觸臉頰肌膚的感覺，萬物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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