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地下室錄音】 陳柏煜／七座橋

◎陳柏煜

◎陳柏煜

約翰在家裡玩骨牌，他在房間的木地板上擺出一座城市，城市裡沒有市議會、教堂、麵包店，也沒有其他的建築物，這是座只有路的城市，直的如光線、也有像腸子盤起來的，緊密相連的鬧區，通向荒野弱不禁風的小徑……路中間於是出現了廣場，或許空白其實是建築物、不幸的地點，與其他路無法穿透的東西。所有的路都是單行道，意思是，儘管透過另一條路經過某圖書館的對面是可能的，但你無法再次回到那一點，彷彿你的腳步聲是使路死去的詛咒。城裡有七座橋，「滿佐子、金子、小弓、美奈深信在中秋夜依序走過這七座橋，過程中不說一句話，願望就會實現」……骨牌是種非常安靜的遊戲，約翰相信任何一塊字從嘴裡不慎跌落，就會砸毀底下的沉默，甚至引發街區的火災……約翰住在五樓，當他想到這一點，胃緊緊地縮起來，他的城市蓋在四樓退休夫婦的頭頂上方，他們正煮著晚飯，升起油煙，每塊骨牌就像一名可憐的靈魂在上方顫巍巍地維持平衡……

從意識到城市即將完工的那天起，約翰每天只多加一塊骨牌，有時偷偷拿掉兩塊，學潘妮洛普那樣拖延，但這火車般無聲開往「未來」的城市，注定會停在某一處「完美的現在」；當你走過第七座橋時，約翰發出一聲最悲傷的嚎叫，骨牌倒下時會發出兩種聲音，高的像溪水的那聲，是敲到下一塊的頭部時，釋放出它忍住不說的那句話，倒下時發出較低的石頭的那聲，是清除記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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