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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家族移跡】 林楷倫／伊人走在下坡的交流道上
◎林楷倫
◎林楷倫
現在，不到討厭。但不要聯絡。
婚禮過後，我與大姊幾個月不見，沒有聯絡。一如往常，大姊沒有聯絡，卻突然從我家攤位的後方走來。
「還好嗎？」她問，我不清楚她問的是婚姻還是其他的呢？
「我把攤子接下來了。」我說。
「你接魚攤，爸不就沒錢了。」她回。我本以為她會稱讚我說接家業很勇敢。
「我給爸六萬，他工作四小時就六萬。」我說。大姊卻轉移話題，不想回還是給爸這份薪水太少，都有吧我想。我們說起她台北的生活，她那些酒醉的日子與她的存款。我問她回來幹嘛？
她跑去找後方打魚漿的爸，靠近爸卻不倚身，說想你啊。想的是爸。是那般甜蜜，她回憶起與爸的生活，卻得追溯到二十年前她的國中舞蹈班歲月與高中逃學的日子。她沒說出國小就找不到父母簽名的孤單，卻說起國二跑夜店被爸抓出來罵的故事，當成笑話。
聽起來很好笑，卻滿苦的呀。
「好好喔，我國小一年級就都自己過生活，好想要有人抓我出來罵。」我一旁酸。她瞪我。「雞湯好喝嗎？爸。」她說。而我實話實說，說爸跟阿嬤都不喝，想想我真有夠白目。她瞪著我。下個月我便沒有雞湯喝。
那陣子她很常回來，她很常跟我說台北女人的風花雪月，接續說她兒子的天資聰穎，旁人會覺得話題很跳，但同是單親獨立生長的孩子，我怎可能聽不懂。
大姊想跟我說她過得很好又不好。
想跟我說她對人還保有愛。
我們交惡的那晚，我說起接家業的辛苦與我放棄了什麼。
她問我我討厭這個家嗎？我沒正面回答。她幫我下了結論，說我討厭這份工作，說我討厭我爸。
「是。沒錯。」我回。我只是想讓家正常一點。
「你很驕傲，林楷倫。」她說。我回我是不得不在這的。她跳針地說你只是驕傲看不起這一切。
下一秒，阿嬤說吃飯。我們都安靜。
那晚，她本來要住台中。但她輕聲嗲語對我說可以載我去高鐵嗎？
太太、我、大姊在小小的車內，上了快速道路，大姊大聲說起林楷倫你是個驕傲自大的正常人。
我說我不是。如同跳針。
在烏日交流道時，她說她要直接下車，拉開門把，可惜我提前鎖住。
我們那樣地吵，吵到忘了要讓她下高鐵的交流道。一下五權交流道，等待紅燈，門鎖自動解開。在未到平面道路的交流道上，她一人走著。
「我真的如此自大嗎？」我問太太。
後來，我討厭她好幾年。
想起她那時熱愛所有人的模樣，過度飽滿了，在我這裡爆炸。
互相仇恨，不再聯絡。
妳還好嗎？不要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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