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家族移跡】 林楷倫／正常家庭

◎林楷倫

◎林楷倫

「好想全家出去玩喔，像正常家庭一樣。」為什麼我小時候沒有勇氣說這句話呢。

記憶中，爸、媽與四個孩子一起出去玩，一、兩次吧。地點只有一處墾丁凱薩飯店，那時的墾丁是還沒蓋好的南國模樣。我家的行程：泳池、沙灘、每餐都buff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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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正常家庭，扶養個孩子必要程序是吃喝玩樂都得兼具。我家只顧孩子的吃喝，玩與樂算了吧，孩子會自己去找。吃喝是阿公阿嬤給予的吃喝，很像幫植物澆水，土溼慢慢長高，沒有限制方向的鐵絲也沒有修剪枝枒。四個孩子像是知道哪裡有陽光往哪裡生長。

在泳池裡，看大姊二姊游泳，年幼的我涉水走路。問大姊怎麼學游泳的，她說爸媽帶她去學的。上岸後，我便問何時能帶我去學，爸媽都說快了快了。快了快了是當父母必備的謊言。那年的我便知道哄騙，不是因為我生性體貼，是我爸媽的家庭營業時間是凌晨一點開幕三點休息。那時間沒有游泳池營業。有時我會特地早睡，只為了凌晨時能起床見見爸媽，假裝惡夢假裝揉眼。卻常常睡到早上五、六點，沒人管安靜無趣的早晨。

我讀幼稚園時的願望是爸媽能與我一同早起，帶我搭校車。我早上五、六點起床，從三樓的窗戶見到幼稚園老師，在我家門前喊了我的名字，沒人回應。幾次之後，校車會象徵性地在我家前停暫，再幾次，直接開走。總是中午才到校的我，連學校一年一次吃麥當勞，我都只能吃同學留下的番茄醬。我跟我爸媽說我今天有吃麥當勞喔。我沒有跟爸媽說我在同學準備午睡時，打開那包白黃紅的番茄醬，躲在桌下吸吮。

那段歲月的記憶留下很多，都沒有同學的臉孔。

我記得我家那台大得不像話的Buick房車，可以容納四小兩大甚至更多。在中午十二點或一點從我家出發到私立幼稚園，三、四點搭校車回來。打開客廳的門，我孤獨一人看著電視，爸媽會怕這個家庭無聊吧，在第四台還未普及的時候裝了第四台。卡通、中華職棒、奧運我什麼都看，幼稚園的我早早就知道深夜從十一點開始――因為日本衛星頻道的畫面右上角出現24：01時――會有裸身的大姊姊玩起各種泡沫年華（黏滑）的遊戲。

一樓的鐵門聲響起，我知道我該睡了。偶爾想見見爸媽，還是得裝睡，且將電視的台數轉到卡通台。

爸媽眼裡我仍是正常孩子的模樣。

但自己知道我還不到異常，也不算正常。●

■【家族移跡】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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