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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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四海兄弟 下

2007/10/02 06:00

圖◎閒雲野鶴

◎魚夢翔

是安迪先打破沉默,他主動告訴我關於我心裡的疑問。瑞蓮跟艾玫是很要好的高中同學,安迪認識瑞蓮的時候也一起認識了艾玫,他們三個是認識十幾年的老朋友。後來安迪跟瑞蓮結婚,艾玫也另有歸宿,但是艾玫的婚姻並不順利,小孩生下之後丈夫不負責任,不但沒有拿錢養家還騙走她婚前省吃儉用存下來的一、兩百萬積蓄,最後逼不得已只好走上離婚的路。安迪因為不忍心看到一個弱女子暨多年好友受此凌迸而挺身相助,老婆也囑咐安迪盡力幫助艾玫,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忙處理一些法律及生活上複雜的煩事,不管心理上或物質上都盡力幫忙。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地,接觸頻繁的關係不知不覺勾動了成熟男女之間的情愫。其實安迪早在跟瑞蓮結婚之前曾經也對艾玫有過愛慕,只是當時的情況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況且要在兩個要好的同學之間腳踏兩條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艾玫離婚的偶然簡直變成了不可多得的機會。一個婚姻受創的脆弱女子當然渴望有個能暫時療傷又可以倚靠的臂膀,這樣剛好讓他可以彌補多年來心中一直難以達成的缺憾。於是兩個人在瑞蓮的背後燃起了熊熊烈火,藉各種相處的機會互相打氣安慰,烈火像地熱一樣竄出破裂的地殼,不定時在陰暗的角落裡發熱燃燒。然而紙總是包不住火,瑞蓮從長久的懷疑進而調查、追蹤、逼問,最後艾玫終於無法壓抑良知的折磨,瑞蓮親耳從最要好的同學口中證實了丈夫的不忠。兩個女人同時在電話的兩頭崩潰,艾玫對瑞蓮懺悔,她對瑞蓮感到萬分的抱歉,懇求瑞蓮原諒她一時的軟弱跟糊塗,離婚的傷害讓她一時失去了理智而做了最不該錯的事。這一字一句的哀求傳到瑞蓮的耳朵裡都變成刺耳刮骨的玻璃碎片直穿破她的大腦,腦殼裡只剩下空蕩蕩沒有意義的迴音,艾玫的聲音像在金字塔裡迴盪的吐魯番話一樣她一個字也不能理解。她怎麼樣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心裡只剩下恨在翻攪,一點一滴的恨伴著電話裡面傳來的哭泣聲慢慢消融進她的骨髓裡,她像失了魂一樣地不知如何是好……

「沒想到這就是你回報好朋友的方式!」掛電話前她淡淡地對艾玫說。

安迪知道安撫女人的方法,老婆也不例外,雖然不管他說什麼瑞蓮都聽不進去,但他知道絕大多數的女人都是情緒性的動物,只要他認錯就有轉圜的可能。他對她下跪懺悔,說他只是一時的糊塗,不小心被艾玫引誘了,他是被動的,他絕對無心要傷害她。他從頭到尾順著她的哭鬧,他知道三兩天的時間風暴是不可能平息的。大概是六天吧,她終於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哭泣,她無言地回應他的懺悔跟保證,關於自己的丈夫她也許需要重頭再想一想。於是安迪安排了一個療傷止痛的計畫,他把兩個孩子暫時丟給母親照顧,帶著瑞蓮到花蓮度假。那段日子他盡量講些無關緊要的話避免刺激到瑞蓮,不過不管他多努力地想問到些什麼,瑞蓮總是木然地完全沒有回音,她的沉默像墓碑一樣沉重地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他盡可能地放出簡單的問句,希望能有簡短的回應。什麼都好,短短的一聲「是」、「不是」、「好」、「不要」,哪怕是咒罵聲也好,只要有一點回應他就能分析判斷,簡短的一個字就可以讓他的心頭感到如釋重負,只要一點點回音,讓他感覺身邊還有生命的電波在脈動,他就不會再像這樣坐立不定寢食難安。想到瑞蓮可能永遠像個木頭人一樣無聲地活在他的身旁,恐懼像冷血的蛇一樣盤踞在他的心頭。「還好她的食欲沒有減損多少。」他自我安慰地心裡想。

於是他準備在晚上進行他的破冰計畫,他帶著瑞蓮到飯店的頂樓晚餐,他點了最高級的法國菜,配上口感獨特的香檳。不出所料地,瑞蓮盤子裡的東西沒少多少,用完餐他獨自在餐廳的玻璃窗內踱步。窗外燈火點點,幽遠的夜景讓他想到他們婚前常有的甜蜜約會,那時瑞蓮總是喜歡往高處走,陽明山、阿里山、貓空、九份、台北101的頂樓、轉動歡樂的摩天輪……「這樣最接近天上的星辰,又能俯視整個人們的營生。」她說。

然而瑞蓮現在卻像大石頭一樣背對著窗外璀璨的星光跟燈火。玻璃上一小片迷濛的水霧糢糊了他的視線,讓他感覺過去美好的生活已經離他愈來愈遠。

回到座位他才發現瑞蓮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桌上只剩下孤零零帶骨的烤牛肋跟空酒瓶。他急忙走回房間,進門時看到床上捲著被子側睡的瑞蓮,他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等到夜深才躺進瑞蓮的床,慢慢挨近瑞蓮的背,可以感覺瑞蓮並沒有睡,不過出乎意料地瑞蓮並沒有拒絕他從背後的擁抱。他按照她往常習慣的步驟小心翼翼地進行,一步一步地讓她放鬆身體,「老天保佑不要在這時候說不!」他心裡想。多年來共同的生活讓他對她的身體相當地熟悉,他順利地慢慢把她先推上峰頂,然後他才無所顧忌地將身體裡隱忍多時的能量爆發開來,瞬間解脫、釋放在她身體裡面。完事之後他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仔細看才發現瑞蓮的臉頰上多了兩行熱淚,他大吃一驚,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淚水拭去,他抓起她癱軟的雙手披在他赤裸的背上,希望她像往常一樣結束的時候緊緊地抱住他,可是無力的雙手卻隨著兩頰熱淚不住地往下滑落,那一夜瑞蓮還是一句話也沒有。

黎明,又是新一天的開始,太陽還是一如往常地從東方升起,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全新的一天──對窗外牧場上踏著露水吃草的牛來說。安迪醒來的時候還真希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他們背對背各自回想著婚前婚後距離愈來愈遙遠的往事,回憶著那些永遠也回不來的生活光景。

用完早餐安迪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地帶著瑞蓮去海洋公園散心,雖然不是假日人潮還是洶湧,他們幾乎不錯過任何一項遊樂設施,海獅海豚的表演、電纜車、海盜船、太空山、水上飛車……反正沒來過,也不趕時間,「盡量找刺激的玩,愈驚險的愈好。」他心裡想。「希望驚悚的感官刺激能驅逐掉殘留在心底的陰影,讓歡笑和淚水洗去晦暗的陰霾。」

沒錯,撫平傷痕的最好方法就是尋找奇遇,就像今天的新聞總會讓昨天的新聞很快地褪色。所以如果沒能碰上奇遇,也許就需要刻意製造一點驚奇的效果。可是感官上的刺激能算得上是驚奇嗎?刻意安排的假期像昂貴又空洞的法國菜,這樣是否就能讓時空洗滌掉一切?連他自己也很懷疑。

結束了假期,生活終究又回到平淡的日子裡繼續,當然安迪並沒有完全斷絕帶給一個中年男子狂喜與狂亂的意外戀情,只是變得格外謹慎小心從事。瑞蓮雖然隻字不提地重新回到過去正常的生活,但是卻漸漸變得易怒而多疑,後來轉變成憂鬱症,只要安迪不在身邊就會用電話或透過安迪的同事查勤,要是他對行蹤不能清楚地交代說明她就很容易無預警地發病,跟家裡的一切過不去,有時候傷害自己,有時候甚至連小孩子也成為犧牲品,他就得疲於奔命。他開始厭倦了,厭倦永遠都是由煩、累跟無趣構成的家庭生活,厭倦解釋自己的行蹤,厭倦說明自己的一舉一動,甚至厭倦了外面原本一直新鮮的另一個家庭。

「有時候仔細想想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他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我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收音機不停地唱著:「Sometimes you can`t make it on your own .」

「人生早晚總會遇上一些令人煩躁的階段吧!」我勉強從嘴巴裡擠出了幾個安慰的字。

車子下了交流道,我依原定計畫從後車箱費力地搬出預定送修的音響主機。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安迪用狐疑的眼神看著我兩手合抱的怪機器。

「十幾年的老真空管主機。」我回答。「重十九公斤哦。」

「我在朋友那邊玩過很多種音響,還真沒看過這種的!」安迪說。

「那你都喜歡哪一種?」我問他。

「我是不懂音樂也不懂音響啦,不過只要我聽過感覺不錯的音響一問價錢都是名貴的高級音響。」他抓抓頭說。

「那你用過哪一種的?」我好奇地問。

「我以前用過Mark Levinson!」他說。

「哇!這麼高級?」我驚訝地說。

「沒有啦,是朋友不嫌棄才便宜讓給我用的。」他笑一笑說。

我曾經在音響雜誌裡看過那種牌子的高級音響,上面標示的價位不是我可以消費得起的水平,我再度為安迪能有眾多各行各業的好友而感到羨慕。

跟店家交代好主機要修理的問題之後我依安迪的指引開到他要下車的地方。

「回家好好照顧大嫂哦!」臨走前我對他說。

「我要先到開銀樓的朋友家泡泡茶。」他下了車才走了一步突然回頭對我說。

我對他比了比大拇指,「難道連黃金也有便宜的可以撿?」我心裡想。

天色暗了,我打開大燈繼續我回家的路,收音機的排行榜播到第十九名〈Since you been gone〉

回公司後應安迪的要求我好幾次義務性當人頭戶幫他的忙──透過我的戶頭匯給艾玫母子生活費。時間一久,正當我在想是不是要一直這樣幫他下去的時候他又沒再提起要我幫他匯錢的事了。

有一次安迪邀我去找他開寵物店的朋友泡茶,我沒養過寵物所以就好奇地跟去看看。

「大嫂還好嗎?」路上我關心地問候他老婆的狀況。

「最近穩定多了。」安迪說。「我動用了很多朋友幫我做證!」

「那就好。」我安慰地對他笑一笑。

「艾玫母子都還好嗎?」我忍不住好奇問他。

安迪緊張地用食指抵住他翹起的嘴。

「你可別說出去哦,我準備跟她們斷絕聯絡了。」安迪小聲地對我說。「我已經請調回南部了,就等公司批准。」

當時他隔音良好的BMW車上只有我跟他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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