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田品回／我的舌頭跟我一起回家

◎田品回

◎田品回

那些年，每次回台灣，當飛機落地後，我就開始在心裡不斷默念：早安，服務生，謝謝司機，我去加值，捷運，捷運，捷運！可以開冷氣嗎？麻煩你過來一下。不好意思。

我希望我的舌頭跟我一起回家。

不同的詞能指向相同事物，你的「土豆」，我的「花生」；你去「打印」，我來「列印」。熟悉的事物，也能偷偷摸摸地變陌生，我從沒料到，有天翻開書時竟然會覺得印著繁體字的書頁是那樣密密麻麻。而台北，無論繁轉簡、簡轉繁，還是「台北」，貼心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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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生活時，瑣碎日常皆浮貼著地延展開來，工作則蔓生於地表上的高聳建築，搶奪天光，也會開花，也會結果，卻始終落地而不生根。總感覺自己的眼光些微偏離，日漸失焦。或許是因為有太多地方無法走近看，不能盯著瞧，也或許只是眼花撩亂。

後來，我帶著我的舌頭一起離開。你的「酒店」不是我的「酒店」，同一個詞能指向不同意義。也不單單是「我不想讓渡我的舌頭」而已。當時心底雪亮，有些東西，雖然失去了暫時不痛不癢，但必須非常警醒，像在打瞌睡時得去用冷水洗把臉，才能讓自己清醒那樣。

最後一次虹橋飛松山，倚著窗，看這座島燈火通明，與海交接的輪廓勾勒出歡騰喧鬧的日子。降落時，機艙內放起台語歌謠，不自覺跟著唱，卻記不熟歌詞，只好慢半拍，沒開口在心裡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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