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做風水

◎吳億偉

我爸對生死之事看得淡然，全是因為年輕時幫人做風水的緣故。

初聽到這個名詞，我還以為是什麼風水師的工作，我阿公何時練成這門工夫，可以幫人看地看房子，後來才知道這是一種說法，「風水」聽來總帶有靈氣福地的意味，有好的風水，才能綿延福氣給後代子孫，讓家族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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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墳即是建造風水。

在喪家尚未出殯之時，便要到墳地做簡單的建造整理，第一步先造墓碑，依墓碑大小量出棺木與碑牌間的位置，這距離是有學問的，碑牌平放時不能壓到棺木的邊角，這是破壞風水之舉，讓往生者無法喘息，也會壓壞子孫的運氣，許多年輕師父施工時都忽略此項。說也玄妙，家族竟生諸多不順，才發現原來風水源頭出了問題，又趕緊改建修正。

這種傳聞聽多了，還好我阿公包工之墳從未發生。出殯當日，喪家哀悽到來，我阿公便要豎起牌碑，讓喪家親屬祭拜，等隔日水泥風乾，碑立不動，工程才算正式開始。開始疊築磚頭之時，亡者已在土裡安眠，接連幾天，就必須在一旁敲磚打抹土。我爸談及某個過程頗令我心驚。棺木下土前，通常會挖一個小洞，隨著落土同時將洞口木塞取起，稱為「放風」，為怕棺內沼氣過盛，密封棺木會爆開，特別用以疏通，但有時「放風」太過，洞口逸散的沼氣摻拌屍味，瀰漫整個墓地，彷彿成了一種叮嚀，亡者正臥一旁，刺激鼻腔叨念著。

我難以想像在嚴夏酷暑，那樣的氣味再加上心理作用，如何忍受，但我爸說得輕鬆，這味道好比小動物死去，也不是沒有聞過，都是一樣的。面對複雜的生死之事，這「都是一樣的」味道養就了超然的態度，人也不過是動物罷了，我爸做風水時體會到的，其實是很深遠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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