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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這個安娜了不起(上)
杜斯妥也夫斯基在聖彼得堡的故居,其寫作的書桌至今依然保持著他在世的模樣。(文.攝影◎鍾文音)
文.攝影◎鍾文音
安娜是推動杜斯妥也夫斯基成為大文豪的背後推手。(文.攝影◎鍾文音)
唉,都是另一個伴侶惹的禍,讓我在一個人的旅途裡常常不好受。
杜斯妥也夫斯基故居的窗戶貼著他的油畫肖像。(文.攝影◎鍾文音)
連賭徒杜斯妥也夫斯基都能得到救贖,能得到一個幫助他文學寫作事業的崇拜者,這真是讓我嫉妒。
一路走文學旅程,走了許多年。
看來還要扣問的已不是自己了,而是際遇。
六十幾歲的莒哈絲遇到年輕二十幾歲的安德烈.楊,五十四歲的西蒙.波娃遇到二十幾歲的崇拜者。
看來我得「異化」自己,才能遇見「安娜」。
異化自己也就是我得不是我。
那麼我是誰?
我寫作,這項職業看來是像是自給自足,但更像自生自滅。
我的生命沒有安娜,雖然我那麼渴望擁有這樣的安娜。
這個安娜又是誰?
這個安娜,了不起。
幸福者或許無法明白沉重與苦難對人生的作用力,但杜斯妥也夫斯基無疑是最懂的。
因為他曾活生生地被綁著,等待下一分鐘走上斷頭台。他在心中告訴上帝,他想活,他對生活的渴仰……
就在那一分鐘,生命翩然來了神祕使者。死刑執行中斷,杜斯妥也夫斯基和幾個一起因為革命的分子被流放到西伯利亞,他成為階下囚。
臨死前一刻的際遇種種以及往後被囚的生活,都深深地影響著杜氏的作品內涵與深度。
直到他遇見安娜,生命中的安娜,對他衷心崇拜的安娜。這是杜斯妥也夫斯基在悲慘一生裡最大的幸福。
因還債而生的《罪與罰》
在1866年遇到安娜前,杜斯妥也夫斯基正陷入悲慘的際遇,先是他的哥哥和太太去世,他接手了他哥哥雜誌社留下來的債務,為了避免因債務坐牢,他從一家出版公司預支了稿費逃到國外,但在國外的生活他卻陷入賭博(為了贏錢以還稿債)的漩渦,同時他被當時愛戀的女生所棄,竟落到要典當大衣的地步。後來,他向朋友借錢先還了旅館費用,然後又寫信給一個期刊的編輯,請求預支稿費,他寫信說他將寫一本書叫《罪與罰》,最後稿費終於寄到,他在1865年回到了俄羅斯。
這就是影響近代社會寫實小說鉅著《罪與罰》的背後花絮,為了還債而寫的一本書。《罪與罰》是一本以金錢為主軸的原罪小說,倒像是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寫照。
於是《罪與罰》就在雜誌上連載著,且還頗受歡迎與矚目,但誰也想不到,正在執筆寫這部小說的杜氏其處境是如此艱難困苦。那時候杜氏不僅背著哥哥遺下的負債,且債主動不動就威脅他要沒收他的一切財產與逮捕他下獄。後來,他迫不得已,便將其過去寫的三本全集全數賤賣給出版商,狡猾的出版商用三千盧布收買了他的全集,卻還附帶一個嚴苛條件,要他在半年內交出一部新小說。
走投無路的他全數答應,但就在他寫《罪與罰》時,他忽然想起了和這家出版公司簽訂的合約已經剩一個月了。他必須在一個月內履行合約,交出一本書稿給出版公司,否則他將遭受嚴重的經濟損失與背信的法律問題。
他一邊被期刊催稿寫著《罪與罰》時,一邊又深受經常發作的癲癇症所苦,他已無精力再來寫另一本小說了,就在其燃眉之急時,一個年輕的速記員安娜.思尼金十分同情他的處境,同時也憤慨著出版社乘人之危的剝削,因此她幫助杜斯妥也夫斯基整理速記所有的文稿,歷經共二十六天,安娜完成了杜斯妥也夫斯基的速記工作,符合了出版商苛刻的條件與時間,這本小說就是《賭徒》。
近乎一個月的緊密合作,促使了兩人相愛,隔年,安娜嫁給了她心目中的文學天才,往後安娜的一生都以杜斯妥也夫斯基為核心,也深深以他為傲。
文學浪子從此改寫歷史
對一生都在受苦的杜斯妥也夫斯基而言,安娜有如是守護他生命與文學的天使,他仰賴安娜甚深,安娜也幾乎片刻不離他。據說當年杜斯妥也夫斯基只要出現在任何一個活動的演講或者朗讀,總得要安娜同行才肯去,而杜氏走上舞台的第一個動作一定以眼光找到安娜的身影後他才能安心開始說話或者朗讀。可愛的安娜,為了讓站在講台的丈夫能在一堆人頭裡馬上看見她,因此安娜總是會帶著一條白手帕,將白手帕往臉上撩過。甚至,有時安娜還會從座位上站起來,讓她引以為傲的丈夫可以第一眼就看到她。
我們無法理解寫出如此細膩殘暴精神小說的杜斯妥也夫斯基也像個孩子似地需要一個支柱。
安娜是他一生的支柱,也是作品催生的間接者。《賭徒》這本書成了他們之間的媒人,卻也成了他們的生活預言。因為杜斯妥也夫斯基婚後仍然是賭徒一個,他總是夢想著有一天能從輪盤上贏得所有的錢,但他卻總是在賭盤上輸掉最後一分錢。
因此這段婚姻可以說是讓安娜吃盡了苦頭,歷經無數流離與窮困才逐漸完美的。他們在結婚後不久,為了躲債,就逃到了國外,在外漂泊四年。
在國外他們的生活仍然艱苦,杜斯妥也夫斯基仍常沉溺於賭博,癲癇症仍常發生,再加上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未久即夭折,種種事情的接踵而至,都沒有擊退年輕的安娜。
即使如此,安娜對杜斯妥也夫斯基的愛從來不減,對丈夫文學天才的信心也從來不懷疑。她相信自己可以感化丈夫,使他從賭桌上重返書桌。
安娜曾經在日記上寫道:「他一天幾次地往賭場上去,把什麼可以輸的東西都輸光了。輸光後的他來到我的面前,哀求我給他最後一分錢。」那時候安娜還懷著孕,卻把一切都給了丈夫,自己躲在床上哭泣,等待另一個天明之後,她那輸光了一切的丈夫會跪在她的床邊請求她的原諒。
「我痛心的不是輸錢,而是他不再寫東西了,生活真是空虛得令人心痛啊!」安娜寫道。
這個安娜,果然不凡,她有慧眼識英雄,她知道真正損失的是丈夫的才華,她心痛的是這個最珍貴的無形東西。
安娜仍持續地鼓舞著她的丈夫,果然她的努力沒有白費,一個文學天才的浪子因她而回頭,從而改寫了文學史。(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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