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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samota宮殿

2008/10/02 06:00

samota宮殿

◎周芬伶 圖◎唐壽南

骨肉離散又重逢,悲喜無言,苦樂難分。

year,且讓我們忘記可悲的母子關係,一起穿越自由。

有部紀錄片,描寫經過長久訟爭爭取到兒子監護權的父親,面對憤怒的兒子,父子衝突不斷,父親問他:「你到底要怎樣才滿意,到底要怎樣才不恨我?」正值青春期的兒子咆哮:「我恨這個家,這個世界,恨不得把這個家砸毀,一磚一瓦都不留!」父親想了一會說:「那就砸吧!我們一起砸!」兒子說:「啊?」

第二天父親弄來兩部挖土機,一人開一部,合力把家砸毀,夷為平地,然後對兒子說:「我們再一起重建一個家。」在一磚一瓦同心合力建造新家的過程,兒子的內心創傷得到縫合,父子的感情重新再造。

分裂固然痛苦,縫合的工程遙遙無期。

孤獨是最糟的理由與說詞

year來找我時,我們已別居十一年,他二十一歲,卻好像剛要開始青春期叛逆,拖著一個大行李,連貓都帶來了,臉上老帶著不耐煩的神情,好像在告訴我:「別問我,別囉唆。」於是趕忙打點吃的喝的,恨不得有十隻手十隻腳。

興奮有點過頭的我還是常提醒他,別忘打電話給老父,這孩子從小就不喜歡打電話,給人的煎熬我懂。

十一年的獨居生活造就了一個邋遢又封閉的中年腐女,首先,只有一張床沒有隔間,year只能打地舖;沒有廚房:餐餐吃外面;本來就髒亂的家,加上year的貓,屋子裡充滿塵?貓毛,year拚命擤鼻涕,我拚命打噴涕,還有內衣內褲換衣等尷尬的物事,共用電腦的結果是當機報廢稿子損毀;最難的是作息,我午夜之前務必上床,他天亮才睡覺,黑暗中他在我的床前上網,螢光幕的光芒閃得令人難閉眼。儘管全力配合,他對我的不滿還是很多:不會做家事、包包很漂亮裡面嚇死人、不裝第四台、愛打手機查勤、囉唆、愛訓人……等等。

也有許多快樂的時刻,一起看電影,聽他笑得像老鼠吱吱叫,我暗暗心花開滿懷;一起逛街買衣服,看他試穿,給他意見,他的愛美甚於我,左顧右盼,服務員說難得見到母子感情這麼好;一起念文學書談音樂,日以作夜談文論藝,他的眼眸閃著光芒,我恍惚如在夢中,原來有子承衣缽,感覺這麼飄飄然……

然而有一天他說:「我要自己住。」

我忍住眼淚顫抖地說:「我等你十一年,好不容易等到你你卻要自己住?」

沉默。

你說啊!

沉默。

說啊(祈使句)。

「我喜歡一個人住。」

「為了你,我去申請了宿舍,加上山上的舊家,三個房子你愛住哪就住哪,就沒一個喜歡的?。」

搖頭。

「我要自己找房子。」

「你不願跟我住?」

「我要一個人,從小我就是一個人。」

os:你說你很早就意識到孤獨,哦,year,關於孤獨我可以寫一本厚厚的論文,但我不願發言,每個人都是孤獨的,你的孤獨並不比他人的孤獨更孤獨,孤獨是最糟的理由與說詞。

重要的不是藝術而是生活

我陪你去找房子,頂著大太陽一家看過一家,找到快中暑,回家洗澡小睡,晚上再繼續找,終於找到現在的房子,新建大樓的高級套房,對於學生來說過於豪華,但我知道你喜歡,一直問我,「妳說呢?妳覺得呢?」我咬著牙付了訂金,心裡充滿疑懼;你是不是就要被寵壞?你會不會從此墮落?

從此你就是一個人了,在夜行中,你開心地哼歌,我一陣陣失落,也有一絲絲罪惡!你拚命要出去,我也加把勁送你出去。

在仙納度,忽必烈汗下令建造一座堂皇享樂的宮殿,我們一起砸毀一個家,又重建一座流離宮殿,位於無何有之鄉,無何有之大荒,在那裡家的意義被改寫:家不再是一棟小房子,有爸爸、媽媽、孩子,父嚴母慈,父賢子孝,世世代代永不分離。而是一座漂流的玻璃宮殿,沒有界線,彼此獨立,互不拘限,相互尊重,遠遠地彼此關心。我想,我也是回不去了,沒有辦法過群居的生活,扮演犧牲自我的好母親,我能給你的只有自由。

year,多年來我一個人生活,真的沒什麼不好,當然可能沒什麼好。只能說孤獨中自有天地。

赫拉巴爾的書中寫著:一個在廢紙回收站工作三十五年之久的老打包工漢嘉。他每天生活在潮濕骯髒,塞滿廢紙與老鼠的地下室,但是他卻樂在其中,視之為「天堂」。老打包工心甘情願,自顧自地待在陰暗濕冷的地下室中,還常會收到被送來銷毀的文學鉅作與名畫,可他只是安靜地見證這天地不仁的一刻,親手送這些人類瑰麗的文化財產最後一程,他不是個無能為力挽救任何人的麥田捕手,他是個下定決心要吹著口哨,帶著笑容送走這所有不幸的守靈人。

這便是以孤獨打造的藝術,沒人理解但自得其樂的生活藝術。重要的不是藝術,而是生活。

專注於某種事物形成的孤獨與自得,看起來寒酸,內容十分豐富,但願我們都擁有那份自得。

用我們的熱度切割地球

赫拉巴爾所謂的「中魔的人」,就是那些能夠在每日重複無聊的事物中,「十分浪漫地找到歡樂」的人。這些平凡無奇的人們用一種「靈感的鑽石孔眼」去冷眼旁觀這個世界,在其中著迷並且不停訴說,當沒有人說時,他們就對自己說。

當黑暗冒險穿過漫漫白晝來到夜晚,文字悄悄爬過空白紙本落成故事,顏色在畫布上旅行,孤獨在人生中降臨,對自己不斷訴說比對他人訴說更急切,如同此刻,我對自己訴說,而你在不在已不重要。

多年來我不斷對自己訴說,我的訴說巨大如大江長河,說得那麼多,不都是孤獨、寂寞、空缺,說得愈多愈空白,我為自己打造的語言宮殿,連我自己也覺得森寒。但一切是自己造成,對幸福的渴望的終點即是孤獨。

浪漫的確,歡樂未必。我像是《遠離非洲》中那個女人,遠離故鄉尋找真愛,最後遠離愛情。找到自己,至少找到孤獨。孩子們會以我的名字發明一種遊戲嗎;而滿月撒落在碎石車道上的,可有我的身影?

也許這世上只有暫時的浪漫、歡樂、愛情,一切如此短暫,只有孤獨一如黑暗處女地,廣漠無邊。

尼采在絕對的孤獨中獲得靈感,解救自己的瘋狂;但丁在放逐中編造《神曲》;屈原在恍惚中發出〈天問〉,孩子,你絕對無法想像我過的日子。在天分地裂之際,一切的邊際業已失去。我越過一座又一座高牆,爬過一座又一座高山,然後意外地再遇見了你。

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住在自己的samota宮殿,在那裡我們是誰不重要,也忘了自己是誰,再沒有什麼規範與框框可限住我們。你可以是我,我可以是你,我們也可以是他們,只要還有熱度,還有力度,那就可以切割地球;你跟我也可以是我們,練就一種可以分享的孤獨。

year,我可以想像你住在那座samota宮殿中,每天早上出門上課,晚上看電視彈鋼琴上網到三、四點,你正在找尋Pabitele的入口,浪漫且歡樂地生活,你的鑽石孔眼尚未開啟,豪華的套房一如潮濕陰暗的地下室,那裡充塞著垃圾什物,但你不放棄,專注地凝視這個世界,你也嘗試對自己訴說,雖然聲音還微弱,但你維持傾耳聆聽的姿勢不變,直到宮殿被擠壓成孤獨粉塵,而你成為一顆鑽石,靜靜躺在沙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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