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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與尼采的夜半對話 Jenseits von Gut und Bose

2009/08/12 06:00

與尼采的夜半對話 Jenseits von Gut und Bose

◎洪雯倩 圖◎顏寧儀

佇立在這架鋼琴前,望著擱置在架上的譜稿,昏暗的房裡,沒半個訪客,絕多數來此的人都循著歌德與席勒的腳步朝聖去了。我一個人獨自在這棟被暮色點點渲染的別墅裡,踱來踱去,捨不得離開,彷彿看到那已經癱瘓的哲人,吃力望著前方的眼神。這是「強而有力的索求」(Wille zur Macht)的立論者的意志力表象嗎?百年前的黃昏,這裡,應該也是這般地寂晦吧?唯一的光點,可能是尼采那炯炯的眼神,在一片遺世中,透露出懾人的掙扎。歎了一口氣之後,轉身,凝視他的手稿。

威瑪。尼采去世的地方。那是1900年的事。

在這生命的最後三年(1897-1900),會讓尼采那炯炯、不甘的眼神柔和下來的,是那架鋼琴。我側首望著那靜默的龐然大物,知道,這在他生命裡,曾占了多大的分量:這是他一輩子的伴隨;此刻,也是生命最後的支點。黑白琴鍵之間,貝多芬的英雄豪氣,在這裡波然湧現;華格納歌劇裡崔斯坦(Tristan)的官能與絕望,揮灑於墜落的精神空間;還有,他個人即興樂音的感觸,也曾閃爍飄漫在這一片昏暗中。

櫃裡,放著一份譜。我受著之前的思緒干擾,瞄了一下譜,舒伯特曲式的神貌連結了我的直覺。但是,循著目光所及,右下方一個尼采親筆的簽字,再度引動了我不安的神經和敏銳的多疑,這是尼采的藏稿樂譜?還是他仿舒伯特的創作嘗試?簽名字體和樂譜的手跡間,有一定程度的連貫性,順著這縫思緒上震開的裂痕,往後的十年間,我窮己力地扳開了一個隱藏在尼采音樂與哲學上的瑰麗世界。

這是十五年前,首次來到尼采辭世的住所——銀眺居(Villa Silberblick),所留下的一片微暮映像。

十年後,參加尼采國際學會,下榻的寓所,又是這棟別墅。

無言,癱瘓了一代哲人

銀眺居,優雅地坐落於威瑪南方寧靜的山坡上,在這棟新古典風格的紅磚樓房裡,隱匿了尼采生命裡的最後幽光。1897年的初夏,一位瑞士女貴族(Meta von Salis)出資購下這棟別墅,特以安頓一代哲人的文稿和殘軀。步入碎石前院,推開新藝術風格的門把,隨著咯吱作響的地板拾級而上,進入了一個思想與現實、實景與想像沉重交錯的歷史場域。

同樣的黃昏,同樣的氛圍,再次佇立在這架鋼琴前。尼采彈起琴來,似乎倏地脫離了病軀,所有兒時的記憶,一輩子的故事,都回過神來了,(如果,不經意從外面聽來)那,只是出自一個正常人之手的琴聲。其他的時間,他,多半躺靠在一張長椅上,坐在窗邊露台突出的一隅,讓煦煦陽光來撫慰這已遁入「善與惡之彼岸」(Jenseits von Gut und Bse)的靈魂。

身旁,多數的時間,會坐著一個虛偽假笑、傾身關注著他的女性,那是他妹妹——伊麗莎白。無言,癱瘓了一代哲人,讓自己的胞妹有了擅自修改、竄改他著作的機會,這,對日後手稿真偽的辨認、原衷哲思的延續,有了重大的混淆。

在世時,僅為身邊寥寥好友所知,連人在義大利北部的杜林(Turin)小鎮,抱著一匹受鞭笞的馬痛哭、崩潰之際,也無人在側。書,得自費出版,還得自行贈送,不然,無人問津,等到連理性、神智都漸漸脫離這血肉之軀的彌留之餘,才開始引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熱潮。尼采的思想,似毒藥、似傳染熱潮,迅速地蔓延開來,捲襲學界文壇,震撼人心思維。望著手上這套第五原版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Also sprach Zarathustra)原著,皮套書面,發黃紙頁,盤轉在胸臆間的凝思,靜靜地告訴我:等到眾人真正無悟地了解他的靈魂時,哲人的腳步,早已快了百年。連一次頭也沒回。

強橫建構的「造神計畫」

望著這棟別墅的陽台,那尼采常歇的一隅,到大門之間,不過近呎,而這段距離,倒是很簡單地恣意縮短了尼采和世人之間的隔閡。尼采辭世後的一年,世人——尤其是身邊的人——開始了一連串對他哲學的詮釋,其中最不能對歷史的濫觴交代的,是他的妹妹——伊麗莎白。

20世紀初,尼采的妹妹開始嗅到一股熱潮的萌起。一項造神計畫,於是強橫地加諸在這個生命最後十年坐在輪椅上、無力自主的文人身上。不定時地引項、迎接希特勒的造訪,把胞兄的哲學,推出一饗領袖,讓德意志的民族主義精神,合理化地架構在哲人之上。「強而有力的索求」(Wille zur Macht),本意指批判式的自我高度要求,在此,被解釋成適合軍事極權、法西斯主義的「權力意志」同義詞;而「超人哲學」,這,凌越上帝存在的自我升冉,則被詮釋成我高彼劣的種族優劣論表徵。1932年至1934年間,這呈屍般、迎合獨裁者大駕的推進推出,一共五回。

夜半,筆尖變得異常敏銳。桌上攤開的尼采著作,已經有些疲累,站起來,往窗外的夜色望去,點點燈火的威瑪,逐漸在那一方進入憩眠狀態。整棟別墅僅我一人,暗夜籠罩下,窗外,夜禽環視,知道,這窗台是尼采倚靠過的一角。黑白照片上癱瘓無神的眼神,濃濃的八字鬍,僵硬的神情,吃力地朝不知名的前方望去,那,是威瑪的方向?來回踱步陽台間,往下望去,窗外庭院裡一碑墓,隱約在暗處沉睡著,絕然的靜謐,絕然的寂寥——不下樓彈琴了,就在這——夜半,與尼采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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