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最佳配角——胡蘿蔔

◎鄭麗卿

炒菜炒飯炒麵的時候，我喜歡隨機切幾片胡蘿蔔加入，讓菜色多一些變化，添一點顏色。

當我吃完一盤米粉，意猶未盡挑起盤底的胡蘿蔔絲時，霎時才意識到：咦，胡蘿蔔，是胡蘿蔔哩。是的，幾乎天天都吃得到胡蘿蔔，但是有以胡蘿蔔為主的菜色嗎？我懷疑。炒高麗菜，或是剁成大塊燉肉時，胡蘿蔔都是用來配色，看似必不可少，但真沒有也無所謂。甚至排骨蘿蔔湯，習慣上還是以白蘿蔔為主，胡蘿蔔依然是可有可無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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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簡單炒個青椒或芹菜，切幾片木耳加上若干胡蘿蔔絲，便是一盤活色生香。在一桌乾焦的煎魚，滷得深沉的紅燒肉之間，青翠紅豔鑲著黑邊，就像一家無趣的老人，疲累的中年人，配上生鮮活潑的年輕人，成就了一頓全家福。

廚房裡常備著一、二條胡蘿蔔，它既不像葉菜類容易腐爛，也不像馬鈴薯那麼輕易發芽，任人久放個二、三個星期，認分地待在冰箱裡不妄動，很可靠。在傳統市場的菜攤上，胡蘿蔔往往與表皮乾燥內裡辛辣的洋蔥、灰頭土臉的馬鈴薯並置，擺放在角落裡，也預示了它的前途。胡蘿蔔的味道特殊，小女說吃胡蘿蔔時就覺得自己像一隻小白兔。儘管胡蘿蔔色澤美麗，營養豐富，或炒或燉或打果汁熟食生吃皆宜，但這一切並沒有改變胡蘿蔔淪為配角的命運。

胡蘿蔔紅橙橙顏色明豔美麗，在宴席的菜肴中，常以刻花的姿色出現餐桌上。在自助餐店常見的胡蘿蔔炒蛋，那是以雞蛋還是胡蘿蔔為主，我一時也看不明白。

忽然，我想到了自己貧乏的人生歲月，不就類同胡蘿蔔一樣，一直都是自己人生的配角。

回到鄉村時，鄉親多年不見多已不識，面對老一輩的要報出父親名號，而我是父親第二個女兒；對中年一輩的則是哥哥嫁在台北的小妹。在鄉親恍然「哦～」拉長的明白了聲音中，我在家鄉才有了位置。

在職場上，我是上不了檯面的螺絲釘；在家庭中是人家的媳婦、妻子和媽媽。這麼說來，什麼是我自己呢？我也不過像是一棵胡蘿蔔一樣，在人生的各種身分中權充一個配角罷了。

胡蘿蔔依舊紅豔豔，我卻因為想起了這些而感到抑鬱不歡，彷彿自己也變成了一棵小小的胡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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