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祕密

◎威威

「妳有沒有發覺街上的行人全都在看著我們？」我抬頭看她，她很高、一頭鬈髮、說話的時候會把大大的手舉起來揮舞。

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妳是不純的白人、妳非男非女，我手臂上有張開的刺青、是個想吃掉整條街的華人女孩。我們很危險，是極端信仰的恐怖分子、太浪漫的未爆彈。我後來還是沒有試著解釋，我們走向車站，在週末的月台上站得遠遠地，「我得要先習慣一下（分離）」。這次她背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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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要先習慣一下（分離）」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意思是：「不想與妳分離」、「不想和妳過分親密」、還是「讓我們都試著冷靜一下」呢？使用另一種語言戀愛，像是長出另一個新的人。那個新的我，在她面前，掙扎求生才長到青少年：胸部小、性欲過大，一點也不酷。沒有辦法使用語言做為通往內心的鑰匙，困在身體裡的愛的幻獸一直瘋狂敲打我的耳膜，有好幾次它們幾乎就要衝出來，那時我已經完全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只好捂著臉蹲下來。

後來我們冒充一對男女在學生舞會裡掩護彼此，好幾次她跋扈地站進我和靠近過來的黑白男人中間：「今晚沒有男人可以和妳跳舞。」在那之前我們各自冬眠在三個多月的寒武紀，拒不相見，她搬到一個使她不停咳嗽的地下室，而我把頭髮全都剃光。舞會裡我看她時時拉著領結如鯁在喉，便上前去試著解開，那結很深很密，我陷在裡頭好久，她後來就低下頭親吻了我。其實妳已經愛上我了，但妳不知道、妳不相信，妳就要走了。

妳不知道、妳不相信，妳就要走了。儘管如此我不會告訴妳，這是行人敵意的眼神遞給我的字條，是宇宙和我之間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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