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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行動派農夫的生存哲學

2010/08/02 06:00

行動派農夫的生存哲學

◎蕭蕭 圖◎顏寧儀

以前有一些人喜歡自稱是「龍的傳人」,我也曾參加一個詩社就叫「龍族」詩社,彷彿每個成員都是一條龍似的。龍是吉瑞的動物,龍鳳可以呈祥,飛龍可以在天,不管是「龍的傳人」或「龍族」,聽起來真的很過癮。

大家都知道畫鬼很容易,因為誰也沒見過鬼,怎麼畫,怎麼說,只要言之成理,即使是歪理,旁人也只能歪著頭點頭,斜著嘴說有一點像。譬如說「大頭鬼」,隨你畫,誰能管你頭的比例要多少,多大才叫大?譬如說「不四鬼」,誰知道少了禮義廉恥的人長得會如何?該怎麼畫,我就是要在他臉上畫一個「ㄐ」,「ㄐ」像「4」,但就是「不是四」,怎樣,這就是「不四鬼」。畫龍也是,縱然旁人心中存著疑惑,深不以為然,他說的也只能是另一種「烏龍」,當不了真,說不得準。我想,在恐龍化石未被發現以前,每個畫恐龍的人都有這種絕對的自由,馳騁自己的想像吧!

不過,當大家都說他是龍的傳人時,我卻說自己是「農的傳人」,還洋洋得意。有人覺得我發音帶著太濃的鼻音,發錯了「龍」的「ㄌ」,後來他們發現發「ㄌ」比發「ㄋ」容易多了,對我反而飄來一些些欽佩的眼神;有人聽出「龍」、「農」其間音的差異,卻奇怪「農」的傳人有什麼好炫耀的?

上帝和農夫才懂的魔術

「士農工商」,我們都這樣說,鄭板橋卻說「農是四民之首」,我是很窮很窮的農夫的兒子,鄭板橋的話聽起來卻比「龍的傳人」或「龍族」,過癮得多了。

「農」的傳人,其實沒什麼好得意的。但我知道爸爸插秧就會長出稻穗,種蘿蔔就會長出菜頭,種花生就會長出土豆,而且炒了、炸了都是香的,這種魔術,除了上帝和農夫,還有誰能變得出來?

「農」的傳人,其實也沒什麼好驕傲的。但爸爸看看西天霞彩如魚鱗,就確定「風颱」會來,聽聽雷聲響亮,就能預料明天「好天」,這種功夫,連二十一世紀的氣象局都要自歎弗如,還有誰可以跟他比?

爸爸照顧的龍眼樹,學校一放暑假就會結子,暑假中就有龍眼可吃,每一年都跟畢業典禮時鳳凰花開一樣準時,一樣守信,我喜歡這樣信守承諾的爸爸、龍眼,還有鳳凰花。

後來看了電影,我才知道我爸爸其實也是蜘蛛人。

每一年採收龍眼時,他會將所有的麻繩都帶到樹下,以樹幹為圓心,拿繩子將所有樹枝一枝一枝捆縛著串連起來,至少裡外圍繞兩圈,而且還要再上一層、再圍兩圈,再上一層、再圍兩圈,上下層之間依然要有繩子繫縛著。我們由龍眼樹下往上一望,整棵樹就像張開來的蜘蛛網或盪開來的線香,具有無限大的彈性,爸爸採完這一枝又跨上另一枝,這一枝彈起、另一枝陷下,爸爸的身體重量,因為繩子的關係分散到各樹枝,因而從來不會有樹枝折斷人摔下的可能。

樹枝與繩產生的彈力,整棵樹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模樣,我不知道這印象對我生命中的某一種修為產生影響,但那種綿綿不絕的力勁,水一般柔弱卻韌性無限,空氣一般似存似不存,一定化成為我對生存的某些體會。

蜘蛛人爸爸將滿滿的籮筐從樹上垂放下來,我們七手八腳把龍眼搬出來,爸爸又將空了的籮筐提拉上去,這上上下下的龍眼是我們九月份開學的註冊費,這時我們手裡忙著整理一把一把的龍眼,嘴裡也忙著享受龍眼的甜肉汁,吐出光滑黑潤的龍眼核,一顆顆黑眼睛似的龍眼核,滾動在地上,那是充滿希望的黑眼睛,其中會有一、兩顆,來年成為山園裡新長的龍眼新苗。植物的新生命就是這樣強韌,長出好吃的果肉任你享受,它則保持自己堅韌的種子,可以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下,爆芽成為新生命的代表。

我要成為那新生命的代表。––不知道有多少農的傳人會有這樣的體認和決志。

這些光滑黑潤的龍眼核,在太陽的曝曬下,絕大部分成為脆裂的乾殼,一一化為塵土。

要當神農不當神龍

不只是光滑黑潤的龍眼核會化為塵土,甚至於,在龍眼樹準時開花或結子的那一段期間,只要一陣颱風,龍眼樹下一片狼藉,花粉、花蕊、龍眼子滿地都是。農人不哭,只是心中淌淚,孩子的註冊費,家人的醫藥費得要另外想辦法了!行動派農夫拿起竹掃把,將這些花粉、花蕊、龍眼子、可能的新台幣,堆積成堆肥,至少還可以肥厚腳下的土地。

颱風、暴雨、黃滾滾的土石流,不僅在七、八月間襲擊台灣,有時還會在稻子結穗至稻穀收割的期間大駕光臨,沖擊甚或沖刷田園。風雨吹襲,傾跌、歪折的稻穗,這裡一撮,那裡一片,這時蜘蛛人爸爸又會成為超人爸爸,頂著風雨,涉過洪流,要將那些傾跌、歪折的稻穗一一扶直,一一定位。爸爸說,所有的農夫都是行動派農夫,他們一秒都不容許遲疑,這一秒遲疑,下一秒稻穗就會完全死亡,雖然他們也知道,這一秒扶起,下一秒稻穗仍然可能從腰折斷,但農夫必須立即行動,立即面對問題,這就是農夫的生存哲學。

我喜歡這種立即派的神農,不喜歡見首不見尾的神龍。

我會是行動派的農的傳人,即使不會種田,也要以這種哲學傳布在不同的心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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