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編圖書館》把荒原變成花園

◎彭樹君

無常是人生的本質，從來沒有人可以向我們保證意外不會發生，即使神也不能。

我們總是希望一切平安順利，我們愛的人和愛我們的人永遠圍繞身旁，快樂歡笑如繁花盛開，但就像蔚藍的天空裡有時會忽然烏雲密佈，生命中也沒有永恆的晴天，我們隨時都可能面臨各種形式的崩壞與喪失，花園在瞬間就變成了荒原；啊，是的，我們確實經歷了幸福，但也一定會經歷苦難，這才是人生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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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令人難以承受的意外發生，我們也往往在震驚之中手足無措，只能隨著悲痛的流沙漸漸下沉，不知不覺連自我也失去了，本書的艾莉正是如此。

一個寧靜美好的早晨，艾莉的好友露西遇到搶劫，在與匪徒搏鬥之中當街慘死，她八歲的小女兒蘇菲目睹了整個經過，從此不願開口說話。於是艾莉離開波士頓的家，千里迢迢到大西洋另一端的倫敦去照顧心靈受創的蘇菲，成為她的代理母親。

但與其說蘇菲需要艾莉，不如說艾莉更需要蘇菲。自從艾莉流失了懷胎八個月的孩子之後，就終日陷溺在失落的情緒裡，被不斷流過的憂鬱浸蝕，不但生活槁木死灰，婚姻也笈笈可危，所以露西的驟逝正好給了她一個理由，使她可以逃開自己的人生，接手好友留下的母親角色。

艾莉與露西一向情同姊妹，可是艾莉漸漸發現，她一直以為彼此無話不談的露西其實對她隱瞞了重要的秘密，而那簡直是一種惡劣的背叛。然而露西死了，死亡使一切戛然而止，活著的人再也無法對死去的人求證什麼或爭論什麼，只能隨著時光的前進學習寬恕與放下。於是，艾莉慢慢認識了一個陌生的露西，卻也在其中漸漸找到遺失許久的自己。

生命中一切的失去，歸結到底都是自我的喪失。以艾莉來說，失去了期待中的孩子，打擊的是自己成為母親的渴望，失去的是對明日的夢想；失去了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就像自己過去成長的歲月也碎成了片片，失去的是對昨日的回憶。艾莉不僅是失去孩子與好友，她還失去了自己，而這才是最慘烈的失去。

但就像書中一再提及的經典名著《秘密花園》，人們可能因為頓失所依而任心靈成為枯寂的荒原，卻也可能因為一線愛的生機而把荒原再變回欣欣向榮的花園；艾莉從照顧蘇菲的過程裡得到了撫慰，知道必須原諒──原諒自己，原諒別人，原諒發生在生命中的一切好好壞壞，甚至原諒上帝──否則一個自我封閉的心靈，永遠只是一個大門深鎖的荒廢花園。

意外與無常沒有預告，總是說來就來，當遭受生命中的重大撞擊時，那個巨大的力道往往讓生活的輪軸脫離常軌，使人很難再佇立原地，所以我們會感到失落，會一時找不到自己。然而自我總是有自救的潛力，在悲傷之餘，我們心底深處其實很明白，一定要改變一些什麼或告別一些什麼，才能繼續活下去。這樣的領悟需要時間，但一如深埋在凍土下的種子，總會在該萌芽的時候出現。

釋放過去，珍惜所有，然後慢慢地復原，慢慢地療癒，慢慢地振作起來往前走，慢慢地與另一個新生的自我相遇。

於是我們終於懂得，無論失去的是什麼，我們要找回的，永遠是自己。

我想，這就是這本書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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