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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蝴蝶谷》外婆的長年菜
◎徐正雄
過年的時候，有兩種應景蔬菜，一是白蘿蔔，一是芥菜。
白蘿蔔又稱菜頭，有好彩頭的意思，而芥菜又叫長年菜，意喻長命百歲。母親總是將這兩種蔬菜，放進燙煮三牲後的高湯裡，煮到爛熟，濃郁高湯沁入芥菜和白蘿蔔的內裡，這時候的高湯，因蔬菜而沖淡了油膩感，顯得清爽可口，至於原本口感略帶辛辣苦澀的芥菜和白蘿蔔，則因為三牲的肉汁和油脂，變得豐腴鮮甜，一點也不咬口。
這樣的美味和隱喻，讓芥菜和白蘿蔔在過年時顯得十分搶手！因此去年開始租地種菜之後，在過年前幾個月，便開始播種育苗，希望可以趕上過年圍爐，讓全家吃著自己種的有機無毒芥菜。
去年，因為還是種菜的生手，所以種出來的芥菜硬是小一號，這種莖葉不夠肥厚的芥菜，無法吸取太多高湯，吃起來口感不佳猶如嚼紙片，母親不知如何處裡，聽說被打入冷宮，冰了幾天，後來被外婆要去，誰知過了幾天，便傳來外婆開刀，住進加護病房的消息。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76歲的外婆，胃囊破了一個大洞，醫生說：一般人破個0.5公分就很嚴重了！外婆的胃竟然破了兩公分。食物不斷從裂縫逃走，感染體內其他器官。外婆的胃潰瘍歷史悠久，卻少有人知，因為她總是隱匿病情，深怕子女操心。有一天，母親紅著眼眶告訴我：外婆可能不行了，你要不要去醫院見她最後一面？
那天晚上，我穿著探病服，戴著口罩站在外婆病床前，看著昏迷不醒的外婆，我輕輕的喊了一聲：「阿嬤！我是阿雄，我來看妳了。」緊閉雙眼不省人事的外婆，突然睜開血紅雙眼望了我一眼。
因為一些事，我已經二十二年沒和外婆說過半句話了！
那次的呼喊，成了我和外婆的訣別。過了兩天，外婆變成一個牌位，暫時住進板橋殯儀館附近一家葬儀社的靈堂。母親到外婆家收拾東西，打開冰箱，那包芥菜依然還在。
種了一年多的菜，我已不再是務農菜鳥，今年的芥菜長得又肥又大，心裡盤算著，採割下來要給誰給誰，母親、農友、同學、同事、外婆……。去年給外婆的芥菜那麼小，今年可以揚眉吐氣了！但仔細一想，才發現外婆已經去逝了，永遠不會再回來，她來不及把我種的肥美芥菜熬煮成滋味鮮甜的長年菜。
望著田裡綠油油的芥菜，我不禁想著：外婆好像走了，又好像沒走。有些曾經親近的人事物，因為後來的疏遠，讓關係變得如夢似幻，若不刻意提醒，我真的常常忘記，許多人已經不知不覺離開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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