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那些，我們不知道的……

那些，我們不知道的……

◎楊明 圖◎蘇意傑

我一直相信，水域之中存在著人們尚未發現的生物，它們也許溫和也許暴戾，它們也許比人類更早出現在這個地球，也許來自其他星球……重要的是它們真實存在，而且其存在不是為了讓人們發現它，更準確一點地說，人們根本不該遇到它，它們已經將陸地讓給人類，而陸生的人類既然沒有鰓，就不該妄圖侵入水域。

雖然人類的遠祖也是來自大海，但既然已經選擇了離開水域，那就意味著一種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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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蘇格蘭北部，格蘭特山脈從西南往東北延伸，主峰尼維斯山海拔一千三百四十三米，是英倫三島上的最高峰。「尼維斯」在英文中的意思是雲彩繚繞的山，山頂常年積雪，白雪下方蒼翠的林木覆蓋起伏的山巒。從尼維斯山向東北延伸的蘇格蘭大峽谷，谷中有一串湖泊，從西向東分別是：尼斯湖、洛奇湖、奧斯湖，三座湖泊原本互不相連，只有尼斯湖的水通過尼斯河注入默里灣，後來英國人開鑿了喀里多尼亞運河才把這三個湖連結起來，貫通了大西洋一側的洛恩灣與北海一側的默里灣，成為蘇格蘭北部重要的水路交通線。

籠罩恐怖面紗的未知生物

三個湖泊中以尼斯湖最大最深，它的深度近三百公尺，優越的自然環境孕育著豐富的物種，也為湖怪的生存與想像提供了適當的條件。一千多年前，開始流傳尼斯湖中有巨大水怪出沒，甚至吞食人畜，有些人聲稱親眼看過水怪，它的頭和脖子像巨蛇一般，從湖面伸出。大部分生物學家對尼斯湖水怪持懷疑甚至否定的態度，他們認為尼斯湖沒有怪獸，而是光的折射現象給人們造成錯覺；也有人認為可能是尼斯湖裡有一些具浮力的漿沫石，這些漿沫石浮上水面隨波飄蕩，人們在湖岸眺望時，誤認為看到的是水怪。但是，也有部分科學家相信尼斯湖中確實存在著一種至今尚未被人們認識的生物，畢竟幾億年前，尼斯湖一帶原是海洋，經歷多次地殼運動，才逐漸演變成今天的面貌。因此，很可能有一種尚未被人類發現的遠古動物至今仍然生活在尼斯湖裡。

水怪，給人的聯想多少有點恐怖，甚至暗藏殺戮吞噬的可能。多年前，我到婆羅洲旅遊，在沙勞越嘗試當地原住民的獨木舟，隨江水順流而下，當地人說江中有鱷魚出沒，令我不安，狹窄的獨木舟漂浮水面，豆綠色渾濁的江水，水面下什麼也看不見，人跡罕至的婆羅洲雨林深處，若藏著不為人知的生物，應該也不足為奇吧，別說鱷魚了，就是遇到水怪也大有可能，同行的友人卻一點不擔心，伸手放入江水中撥弄嬉戲，江水渾濁，若有異物靠近，恐怕近在咫尺才能看見，我提心吊膽，憂慮著下一刻鱷魚或不知名的神祕水怪就要出現，卻還得勉強壓抑著阻止她戲水的衝動，免得被視為精神有問題。

是的，我一直相信，水域之中存在著人們尚未發現的生物。

數年後，一張婆羅洲空拍照片出現在報上，是沙勞越的河流監管員所拍，河道裡一條長三十公尺的巨蛇優遊，蛇只是大，畢竟還是人類知道的生物，當然也有人懷疑照片經過合成處理。美國作家崔西．雪佛蘭的小說《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書中描述畫裡的少女童年時帶著弟弟妹妹玩的一個遊戲，就是將石頭丟入河中，然後想像石頭砸到的怪物長著什麼模樣，也許全身布滿眼睛，也許橫長著無數的爪子。

惹人憐愛的善良水族

但是陌生的水生物種並不都恐怖，也有惹人愛的，好比日本北海道流冰浮游生物冰海精靈，也有人叫牠冰海天使，可能因為身上看似長著一對翅膀的關係，當牠在海裡優游時，猶如拍著翅膀的小天使。每年1月下旬至3月，鄂霍次克海冰封後，流冰從西伯利亞湧向北海道，冰海精靈便隨之而來。

在北海道網走流冰館我第一次見到冰海精靈，透明的精靈輕輕擺動翅膀，身長約二公分，因為身體呈現透明，可以隱約看見體內粉紅色的臟器，讓人覺得特別脆弱。冰海天使學名Clione limacina，是希臘神話中海神的名字演化而來，傳說冰海天使原是北極冰神的女兒，每年冬季南下能取岬遊玩，當春天來臨時，必須重回北極，要是貪戀太平洋的溫暖不捨離去，雙翅會被海水融化，斷翅天使將墮入海底淪為水妖。

從天使到妖精，人類的主觀意識顯見，為什麼原本的天使斷翅墮落後，就不再是天使，而是妖精，因為天使是善良的，受詛咒的斷翅天使只能是妖精，但妖精卻未必邪惡，《聊齋誌異》中多的是比人善良的妖。

更特別的是，冰海天使是兩性生物，它們同時擁有雄性和雌性的生殖器官，交配時，兩隻冰海天使互相結合，在對方體內替卵子受精，雙方同時受孕，我想這是最公平又最奇妙的繁殖方式，顯然比人類進化，分手時也不需爭奪孩子的監護權。

除了冰海精靈，還有球藻，位於北海道釧路的阿寒湖，湖中生長的球藻是世界上至今發現唯一呈球形的藻類，這種看起來就像綠色毛絨球的天然球藻，會不斷分裂，又聚集成形，據說一個直徑六公分的球藻，需要一百年才能形成。湖邊的商店街上陳列了許多小玻璃瓶，每個瓶子裡有一個直徑約一公分的球藻，售價並不貴，但有人說只有阿寒湖的湖水能讓球藻存活，我想這和當地一個傳說故事有關吧。當然故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阿寒湖畔的小村落裡，一個酋長將女兒許配給一名男子，但是她原已有心上人，婚禮舉行時，酋長女兒聽到愛人吹奏的笛聲，尋到阿寒湖畔，兩人乘著木舟划到湖中，在月光下約定永不分離後一起投湖。就像梁祝化為蝶一樣，兩人在湖中變成球藻，而球藻名為Marimo，便是兩人名字的結合。所以日本人相信Marimo代表堅定不移的愛情，以及為幸福執著努力。除了傳說，當地還有一首民謠：晴天浮在水面，雨天沉在水底，愛是悲傷的歎息，眼淚變成Marimo。

善良的水族，凶惡的水族，可能同時存在，別去探究了，就讓它們繼續維持著神祕吧。在離開水域的那一刻，人類已經選擇陸地，水域就留給眾多的水族，不論我們知不知道它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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