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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在地平線的出口──關於隱匿的詩

2013/01/30 06:00

圖◎王孟婷

◎孫維民 圖◎王孟婷

從一開始,隱匿似乎便知道了她所要的風格。她的文字平白,口語,從真實的生活出發,沒有什麼不適合詩。在第一本詩集裡,她已宣告,詩要寫在「履歷表,病歷表,/跳跳蛋與離婚證書。在咖啡的苦,/在偷渡客與走私香菇……/在乩童的口沫混合著血。在可憐的/小女孩,與一支正要燒完的火柴……」這種宣告讓人想到文學史上幾個重要的事件,例如華滋華斯(W. Wordsworth)出版《抒情民謠》、白話文運動、意象主義。這些事件至少有一個共通點,即是主張更為貼近生活的語言。也因此,隱匿的詩中可以出現「狀似蠟筆小新頭型的壁癌」、「我謹慎豢養的一顆蟑螂蛋」、「有一個肛門,每天準時在他的崗位上勤奮排洩」、「壞嘴斗、壞搖飼、壞政府、壞年冬多肖郎……拿來賣」、「你還得小心,不能把人生過得太好/這可不容易」、「我的憂傷/也不完全是我的錯」等等。她也可以如此奇異而動人地描述大肚男:

她常常趴在大肚腩上

企圖治療厭食症的宿疾

那無與倫比的厚度

是香濃的double cheese

那脂肪的浪花太洶湧

是華麗的千層派

那消失的美食們

是圓舞曲一樣地滑翔

在腸胃道的迷宮

澱粉的遊樂場

這些口語化、生活化的文字,乍看之下,直接而易懂,經常充滿趣味,卻彷彿缺少層次與深度。其實這是偏見。無論使用哪一種文字,詩都可以寫得深刻或者膚淺,其關鍵仍然在於詩人的功力。在這一方面,隱匿做得很好。以〈南無撿破爛菩薩〉為例,在諸多生猛本土的字詞背後,讀者似乎也會領悟驚覺:原來,生命中的種種缺憾是可以回收、轉變、再利用的;這個撿破爛的人很有可能真是某位菩薩的化身,至此度化眾生(鯨向海說,這個菩薩就是隱匿。對照〈壞掉的東西〉一詩,吾人發覺,這位菩薩幾乎可以做到非垢非淨);只要願意,世人其實可以「正在遠離」與「逐漸逼近」。從這個視角觀察,〈南無撿破爛菩薩〉就不只是對於人生的失望與嘲諷,而有更樂觀的期許。

在其他的許多詩裡,隱匿也表達了她對世界的失望和期許,痛恨與深情。那種心理矛盾而複雜。她像史威夫特(J. Swift)厭惡人類,卻愛某些個人。她像狄金蓀(E. Dickinson)樂於讚美人類以外的事物。她「自認不戀棧人世」,但也想要看一看「死後第二天的夕陽」。她想「剪斷牽繫著她的那一道光」,卻又「害怕真正的自由太過荒涼」。她的晚禱詞是「請讓這個疲憊又愚蠢的人/在未曾重複的晚霞裡/一次又一次/燃燒殆盡」。她說「我擺盪在/地平線的出口/時間與空間在此交會撞擊/有時我想走出去/有時我害怕走得太遠/回不來……」。她又說:

為了成為一個沒有用的人

我已費盡了全力

卻還是比不上

貓毛和樹葉

春天裡的哀傷

似乎正在告訴我

即使症狀不太明顯

但是顯然

我還活著

為了這個春天

我得想想辦法

這些帶著死想(death-wish)又眷戀人世的詩,在我看來,可能是隱匿最好的作品。它們流暢,真誠,清醒,擅於嘲諷和自嘲,將一顆善感聰慧的心公然解剖,展示在書頁間。這些詩讓成人們想起曾經擁有的天真,那些美好的熱情與憂鬱。它們或許也能使其明瞭:他們並不孤單,當精心構築的堅強和幸福突然現出原形。

隱匿的風格一以貫之。不過,從第一本詩集到第三本詩集,還是可以察覺某些變化。在《冤獄》一書裡,她的語言似乎更為樸素簡潔,省略不必要的姿態和裝飾,劍及履及。〈半身而退〉、〈敬告夢中夥伴〉、〈詩與括約肌〉、〈為什麼不〉、〈警告〉、〈苟活與貓活〉、〈晚禱〉、〈永恆不需要我〉等詩,都令人印象深刻。顯然,隱匿既可以唱(sing)也能夠想(think)。在她那些從容自在的詩行裡,知性與感性配合無間。

隱匿寫詩,偶爾她也寫論詩詩。詩人思索詩的存在或本質,原本就是正常的事,狄金蓀也常如此。隱匿的論詩詩有時旗幟鮮明,據實以告;有時則頗為淡漠,輕鬆以對。比較而言,我喜歡後者。例如〈為什麼不〉,全詩共十九行,第一行提到詩之後,便是對於生活和自然的描寫。最後兩節忽然又回到詩,而且是以問句收束,在藝術與生活之間徘徊,並無定論:

我怕我會慢慢地愛上

像這樣的

不寫詩的日子

為什麼不呢

詩人如果只注重文字修辭與技巧演練,終究不能成為真正的詩人。詩人所以不同於其他人,主要還是在於「人」的部分。如果沒有寬廣慈悲的心,華麗高明的文字技巧僅是空殼,缺乏生命。隱匿顯然清楚這個道理,或者,她天生就適合當詩人(雖然她說她只想當寫詩的人)。由於擁有一顆寬廣慈悲的心,隱匿可以謙虛地注視眾生,寫出〈賣身〉、〈偶爾也該有人為小強寫一首詩〉、〈蘭嶼的眼睛〉、〈智障者之歌〉、〈寫詩是可恥的〉、〈這一次〉、〈種種選擇〉等詩。這顆心也讓她勇於介入,關懷社會的各種議題,例如生態破壞、輻射汙染、網路現象、流浪貓狗。

我甚至猜想,由於這一顆心,她才可以擁有神祕的「精準的天平」,在不管有沒有評論的新書裡,迅速找到重點;由於這一顆心,她才能夠「從最糟糕的翻譯之中/直達了每一首詩的詩眼」,如同那個專門回收、轉變和再利用的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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