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五分鐘的師大公園

◎熊一蘋

五分鐘一到，師大公園就消失了。取代它的是地下室裡悶響的音樂，舞台燈和騷動的人影遮蔽視線，被酒精潤滑過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

我總是在地下社會開門前五分鐘抵達這裡，在對街的師大公園找個不起眼的角落玩手機，偷瞄從地下室鑽出來放鬆心情的樂手。不看綜藝的人賊著目光來逛夜市，總是只有樂手在這個時間就自顧自拿著菸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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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先是在狹窄的騎樓下左右張望，像是被這一整排過了晚餐時間還不熄燈的飲食小店和不斷經過的飄著飽食氣息的行人給嚇到了，慌慌張張，撞過川流的車隊，到這裡來。

時間還在進行。只是陪我們歇了一會。

我想我在這裡弄懂了相對論。其實那是音樂的理論吧。

像是把憂愁都先寄放在這裡了，live show、rock’n roll，那些傻子一樣的激情才能徹底地釋放出來。我就像在自我催眠，讓自己總是提早五分鐘來到這裡，煩躁地想些沒出息的酸話。世界有個分身在我心裡，從我拿到投票權以後，無聊時就忍不住拿他嘲諷一番。方便起見，姑且把他叫做張。

喂，張。不覺得很悽涼嗎。每次來都只有我一個人。

「其他人嫌遠吧，你念政大啊。」

可是Legacy更遠，門票更貴，我的朋友還是會去那。

「嗯……你也知道吧，這裡太硬。與世無爭的大學文青不會來這。」

幹。由你來講與世無爭還真好笑。意思是會像這樣跟你吵架的人很少嗎？

「大家都長大了。」張說。「剛好五分鐘。」

我抬起臉。地下社會的門剛剛打開。

喂，張。你知道要是那裡失火了，裡面的人會逃不出來，全部死掉嗎。我聽人家說的，好像真的有人要去放火一樣。所以這裡要關門了。

「也許是真的啊。」

哪件事是真的？是有人要去放火、還是我們都逃不掉了？

我萬念俱灰地把自己擺在斑馬線的盡頭。張還追著我嘮叨解釋些什麼。但五分鐘已經到了，紅燈一暗，夾起的人牆把張絞碎在路的正中央。在我走進地下室以後，張就順著變換的燈號往前移動，流經每個岔口，鋪散在每一條路上。等我回到地上，那裡早就遍布著他曾告訴我的話，怎麼離開都跟著他的聲音。

張總是對的。其實我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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