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 悲劇推動的進步

◎王丹

美國最高法院在同志婚姻問題做出的歷史性裁決，被普遍看做是美國平權運動的新里程碑。至少就同志婚姻的權利而言，不難想像，將很快被愈來愈多的州承認，並最終上升到聯邦層次的法律保障。應當說，美國的社會氣氛對同志議題愈來愈持正面的看法，是導致這項突破的主要原因。最近幾年的大型民意調查，都可以證實這種氣氛的轉變。那麼，是什麼促成了整個社會的氣氛的轉變呢？我必須遺憾地說，悲劇性的、轟動全美的個案，是原因之一。例如發生在2010年的克雷蒙地一案。

2010年9月，一名美國Rutgers大學的一年級新生，年僅十八歲的Tyler Clementi，因為室友使用網路攝影機拍攝他與同志友人在房間裡約會並放上網路，憤而從華盛頓大橋上一躍而下，結束了年輕的生命。這起新聞轟動全美，引發了社會的關注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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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ler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富有音樂天分，曾經擔任卑爾根青年管弦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這樣一個前程似錦的年輕人會選擇離開人世，可見他承受了多麼大的心理壓力。他的自殺讓社會看到：在一個我們都以為同志人權已經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的時代，其實，同志族群仍然面臨著極大的社會環境的壓力。為了不讓這樣的悲劇再次發生，社會必須付出更大更多的努力。

而Tyler的父母家人，對這一點更是感同身受。Tyler曾經試圖向母親透露內心的糾結，但是篤信福音派教義的母親表示不能接受，這令Tyler極為痛苦。而室友的嘲笑更加使得他感到自己的認同在未來的社會中不被接受，因此心灰意冷。偷窺事件只是導火索，悲劇的根源還是家庭和社會對同志的歧視。

Tyler的母親痛失愛子之後，才知道家人的包容對同志子女是多麼的重要，才體會到社會的歧視是殺人的利器。接下來的故事令人感動：Tyler的父母和哥哥決定用更有意義的方式表達他們對親人的懷念。他們組建了以Tyler的名字命名的基金會，致力於通過遊說，巡迴演講，接受採訪等等方式，來進行青少年同志的教育工作，他們以受害者家屬的身分向美國社會大聲疾呼：不要讓Tyler這樣的青少年同志繼續生活在恐懼和絕望中，不要讓我們家裡的悲劇在別的家庭發生。Tyler的母親在電視上說：在Tyler生前她沒有認識到同志青少年面臨著這樣的壓力，而現在她終於知道了，雖然已經來不及挽救Tyler的生命，但是她決定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這位母親後來決定放棄自己多年來的信仰，以便更加內心坦蕩地為爭取同志權利而努力。當最高法院的裁決的消息傳來之際，她對記者發表講話：「這只是一個開始，但是這也是一個肯定，它肯定了我們過去的努力，是朝著一個正確的方向。」

悲劇的意義在於，它可以撼動人心中的同情心，而同情心會提升人們改變的願望。因此，就像我們往往是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一樣，人類的進步，很多也是悲劇推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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