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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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名家奏鳴曲

2006/05/25 06:00


站在門檻上的永恆發問

◎董啟章

後來者:

我對你們的這個年紀或時期感到興趣,甚或是關注,並不是因為我自命很了解你們。像我這樣步入中年的人正處於尷尬時期,扮青春固然吃力不討好,扮老成卻又未夠資格。但我還是從你們身上找到了一個共同的立足點——就讓我把它稱為青年後期的門檻狀況。

把青年期和成年期區分開來,並且各自加以定義,並沒有嚴格和客觀的準則。首先,這肯定不是年齡上的分別。我說的是一種模糊的感受到轉變即將來臨的狀態,也即是一個面對抉擇的狀態。這抉擇不同於之前的任何抉擇,而彷彿是決定自己未來人生的抉擇。當然,這抉擇並不一定是一次性的,而是有可能再次重做,甚至是反覆重做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是不斷地把自己的青年後期延續下去的情況,而這確實發生在一些人身上。

我把這種狀況理解為「站在門檻上」。在「門檻」的後面,是自我的塑成期,而在前面,則是必須投身和面對外界的時期。前者雖然已經一直在接受社會化的過程中,但似乎還能一定程度保有自我的空間。後者則是毫無保留地衝擊和壓抑自我的階段了。如果再簡化一點說,前者往往是在學階段,而後者就是所謂「投身社會」的時候了。而在這兩者之間,我假設對部分像你們一樣敏銳的青年來說,存在一種既非這邊也非那邊的「邊緣狀態」,那就是我說的「門檻」了。「門檻」一方面代表著踟躕、困惑、甚至可能帶有一點退縮的意味。可是,它也同時代表著懷疑、批判、反叛、和自我尋索的精神。

站在門檻上的你們會問:好了,我已經完成了認可的學習階段,之後將要踏入工作的階段了,我要怎樣做呢?是謀求認同外界普遍的工作價值,還是繼續追求自我的人生價值,並且準備面對和承受後果?你們對於這個問題,也許永遠也得不到答案,而最有意思的,其實是永遠的發問而不是終極的答案。你既拒絕被外界所同化,但又避免陷入封閉的自我裡。你既看穿成長的謊言,但也知道返璞歸真只是一相情願。於是你嘗試站在自我與世界之間。而你要為此負上永遠不得安寧的代價。而如果「門檻狀況」的確是青年後期的特徵的話,希望你們能夠接納,在這樣的意義上我是你們中的一員,是你們的同代人。

前代人


多摩川燒烤

◎新井一二三

五月初在日本是黃金週,全國上下集體放長假。今年天氣相當好,幾乎天天能出外,真該謝天謝地的了。由於這些年日本氣候熱帶化,夏天再也不可能從事戶外活動了。唯有梅雨還沒開始下之前的五月和熱氣剛過去後的十月才合適於郊遊。

每年黃金週,我們到多摩川上游青梅做燒烤去。這條河流長期以來是東京西部最重要的飲水來源,為了確保優良水質,周圍環境保育得不錯。只在特別乾淨的水流裡能夠生存的香魚偶爾會游過來。多摩川下游很多地段都修有自行車路,一些地方更具備野餐桌椅。但是,就自然風景而言,還是不如到上游去。

青梅在東京西郊,坐JR中央線青梅特快車就能直接到達。離我家住的國立,所需時間才半個多鐘頭。然而,一走出火車站,空氣的味道就不一樣。刮過河面吹來的風,似乎含有特多的新鮮氧氣,讓全身的細胞一下子覺醒。我們先在車站邊的超市買些食品和飲料,然後走到河邊去。爐子和木炭則是從家裡帶來的。

一直往南走六百公尺,看到了很優美的白色橋樑。站在上面遠望下,碧綠的河流從右到左像大龍一般地彎曲著,遊客們在礫石河灘上設置各色各樣的帳篷,看起來美得像打開了的寶石盒。

對岸修成青梅市立釜淵公園, 有自來水、洗手間等設備。走下階梯到河邊,找樹蔭鋪席子,眾男生開始給木炭著火。孩子們馬上脫下鞋子走進水裡去。這附近的多摩川並不深,而且水流得較慢,正合適小朋友們戲水。這天同去的是幾個文人學者和他們的家人。有位人類學家,在非洲做田野調查時,學會了當地烹飪術。他從背包裡拿出來一把小刀和切菜板,把番茄、洋蔥、大蒜、辣椒都切碎之後,跟檸檬汁和少許鹽混合好,就完成了非洲醬料。搭配剛好烤熟的肉塊一起吃,真是美味。

旁邊有個加勒比海文學專家, 吃一口便道:「原來拉美是非洲。」這種醬料確實很像拉美菜的salsa;應是從非洲給拉過來的奴隸們,把故鄉風味傳播到美洲的緣故。

天氣很好的下午,站在美麗的多摩川邊,遠望著孩子們戲水的樣子,一邊喝啤酒,一邊品嘗非洲式烤肉,想及拉丁美洲的歷史,在我而言,就是理想的假日。 ●


酷聲

◎周芬伶

「有鳥,于雲之顛;有雨,在林之間:有淚,於鏡之前,呵!愛流浪的你啊,在天的哪一方?」這樣古典柔情的句子, 在我年輕時很流行,現在已是陳年老調了。

有人形容我的文章「古典柔美,明白曉暢」,我以為是損人的話。

疏離、中性、冷淡才是如今流行的酷聲,學不像的只有裝酷。

這種演變和後設小說和後現代運動有關係,和網際網路也有關係,讀多了卡爾維諾和村上春樹也會變成這樣,要不潑辣,要不冷淡,你只能選擇一方。偶爾再搞點冷笑話就沒錯了。

每個禮拜他都會來研究室跟我聊幾句,不滿二十的大男孩,身上帶著數十首詩,但不輕易拿出來。

「你是要我看文章吧?趕快,我很忙哦!」我說。

「我不急!」馬上聊到別的地方去了,罵系裡老師、說同學水準低之類的。

他觀察我許久, 口考幾次,發現我還可以,才慢吞吞拿出一張A4白紙,上面有幾行詩;自你出現後我時時回來石頭堅硬巨碩但這裡空氣黑陽光冷是水的廢墟「後三句不錯,這首送我吧!還有嗎?」「我不急,下次再說。」看他的講義夾,厚厚一大疊,都是詩,接著又聊到別地方去了。

於是他以酷聲展開我們的一千零一夜,通常是我講評他的詩,讓他覺得滿意,才會從講義夾裡拿出另一首來,一個禮拜頂多兩首。

我對會寫的學生總是熱血沸騰,這也是我等老輩的缺點,誇得十倍好,又是一大堆勵志言語。講得過頭,那學生的眼睛會射出冷光制止你。

這些七年級後段的學生,真難理解。不知道他們腦袋裝的是什麼,大概繞了一大堆電線或只存放一個晶片。無熱度的言語,自我偏執,拒絕溝通。

只有把詩傳給十七歲的兒子看,他也是七年級後段班的輕文學青年,應該可以理解吧?兒子的回應是:「看不懂!」一般他喜歡的文章會說「還不錯!」,不喜歡的就說「看不懂!」只有兩種反應,沒有中間地帶。他的文字我也常看不懂,譬如:「閉上眼,我幻想自己變成一隻鴿子,逐風翱翔。我想追隨著天邊那朵雲,尋他融化的地方,我知道那裡一定有一把火炬,煜煜發光,炯炯灼熱。我要竊根燈芯,插在我冰冷心土上。如果這會讓我凐滅灰散,那就讓我跨鶴逍遙,我甘願化為海邊的清風,引放自由的謳歌。」不懂的是,這樣的文字,我年輕時似乎也寫過,這不是老調嗎,這也會遺傳?可見年輕人也不一定發酷聲,或者是他還沒讀卡爾維諾、村上春樹的緣故呢? ●


老闆級的鬥士

◎成英姝

喬治‧庫隆尼曾是性感偶像,現在發福厲害,很不性感了,可是他自編、自導、自演的《晚安,祝你好運》實在令人由衷佩服。這部電影描述五○年代CBS的新聞節目製作人和記者對抗麥卡錫議員的故事, 難度不低,它的題材很硬,用黑白片拍攝,劇本利用瑣碎的新聞日常工作來推進故事, 人物的機智和知識分子的幽默感,節奏又非常俐落, 分段也很明快。劇本和電影語言的配合在運用鏡頭上非常熟練,雖是黑白片但分鏡繁複,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有老舊感,反而很有力量。它闡述媒體應該有的人權精神和教育使命,很能讓人激起熱情。

雖然時空背景與現今有一段距離,這部片依然十分具發人省思的威力,難道是這幾十年來媒體一點都沒有進步(甚且開倒車)嗎?也不盡然,台灣的媒體並不怕跟威權唱反調。可是要說台灣的媒體就很進步,那就也太言過其實了。

台灣的媒體雖未屈服在威權之下,可是卻為討好市場而願意放棄格調、專業、起碼的價值精神,整天疲勞轟炸的新聞節目甚至不符合以前一個剛進新聞系的學生所認知的新聞ABC,然而真會對《晚安,祝你好運》感慨良多的,我想搞不好不是批評媒體的一般觀眾,反而是媒體工作人本身,我認為這些線上的媒體工作者, 就是最想改革媒體的人,卻無奈地受制於現實。

因此說到這兒, 我覺得《晚安,祝你好運》裡的愛得華‧蒙洛和佛瑞得‧芬德利那種為捍衛信念硬拚硬幹固然了不起,但是我覺得更重要的是CBS的老闆,從來不會有人把鬥士的光環加在身分是出資者、公司負責人這種人身上,蒙洛和芬德利不怕丟飯碗,不怕毀前途,甚至吃牢飯、拖累親朋好友,但是這本來就是鬥士拚自由的勇氣,問題是,如果你還要承擔龐大的公司營運, 照顧上百員工的生計,你要對那麼多人負責的時候,要當鬥士可能只是任性,並不偉大。如果沒有老闆頂著,容許他們做這個十分可能搞垮公司的節目,蒙洛和芬德利也無法扳倒麥卡錫。

片尾蒙洛的演講強調媒體對社會的教育責任,媒體不應該和市場妥協,在黃金時段播出人文性的節目。這才是重點,媒體要捍衛的不是抗議的自由而已,比這重要的是人文的視野和思考自由。所以說,要指望媒體工作者當鬥士恐怕不夠,要得這些人還發財,又有經營頭腦,當上電視台老闆才行。 ●


愛情的時差

◎紀大偉

全智賢的《觸不到的戀人》描述兩個活在不同時間的人竟然可以通信,進而相愛。這個故事頗受歡迎(此片光碟叫好又叫座),甚至被好萊塢買走,由珊卓‧布拉克飾演全智賢的角色,而片中愛人就是她的老搭檔基努‧李維。

為什麼好萊塢要向韓國買這個「愛情時差」的故事, 我無法了解。事實上好萊塢本身也拍了不少呈現愛情時差的電影。「超人」主演的《似曾相識》就是膾炙人口(包括台灣的五年級人口)的好例子:「超人」被一個來自歷史的老太婆拜訪,原來他曾經走入幾十年前的歷史,並且愛上當時的人(即後來的老太婆)。

許多電影研究書刊根本將《似曾相識》當做《回到未來》之類的科幻片來看待。

這種穿越時間邊界的愛情科幻片,香港也拍了不少,例如張國榮和梅艷芳的《胭脂扣》。梅艷芳為了愛情,從歷史跨入當代。在歐美,研究香港電影的學者和學生一定要看《胭脂扣》,重點倒不是在於愛情,而是在於時差。片中女鬼的「今昔之歎」,就是對於香港歷史的觀察,以及批判(梅的角色,對理想堅持;別的角色,與現實妥協──也就是說,梅的角色不懂現實,而別的角色不顧理想)。

將這些呈現愛情時差的電影並置,就可以看見時差的致命魅力:雖然愛人縱橫時空根本不合科學邏輯,但是不同文化以及不同年代的電影觀眾卻樂此不疲。

如果只有時差而沒有愛情,這些故事得以成立嗎?恐怕不行──只有愛情的力量才足以讓人穿透時間。(所以《回到未來》不只是科幻片,也是愛情片──愛情是最夠力的時間機器。)那麼,如果只有愛情而沒有時差,這些故事還有看頭嗎?答案也是不──正因為有時差,有了時代價值觀的衝突,這些故事的浪漫指數才夠高。如果愛情的兩造處於同一時間,就乏了戲劇張力。

為什麼愛情時差的電影受到「不理智」的歡迎?(「不理智」在此並沒有貶義)原來人們根本不想要「安於當下」,而寧可被「歷史的幽靈」偷襲。歷史幽靈可能是女鬼(《胭脂扣》),是老人(《似曾相似》),或是錯寄的信(《觸不到的戀人》)。就是死氣盎然,愛情才夠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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