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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大道公看的野台戲
◎郭品宏
家鄉的「八庄大道公」跟別地的保生大帝不同，祂沒有專屬於自己的廟，都住在信徒家裡，由九個庄頭輪流祭祀，該年負責的庄頭必須要辦盛大的遶境活動，活動結束後，大道公才被請到新任爐主家裡住上一年，保佑這個庄頭今年風調雨順人畜平安。
聽爸說，我們的大道公相當靈驗，過去每遇到長期乾旱，稻穀歉收，都是倚賴大道公的保庇；連國中老師也說，在他小時候，在大道公遶境時心底暗暗祈求神明趕快讓天下雨，不然全家都會活不下去，結果當天晚上，雨水就嘩啦嘩啦傾盆而下。
我爸跟國中老師，家住不同庄頭，但他們拜的是同一尊神，說的是同一個故事，他們也同樣會用九年一輪的遶境活動幫助自己回想：過去曾遇到多少次乾旱颱風；哪年哪家的神豬養得特別肥壯；晚上是如何混在人群中熬夜看野台戲。
對我爸那一輩人來說，每次由自家庄頭主辦的遶境酬神，都代表九年的光陰。至於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國二那年，因為太多學生請假，學校不得不停半天課，於是我那天看了伯公家養的神豬，倒數一長串不見頭尾的遶境隊伍，跟全鄉的人一起放鞭炮看陣頭。而那是我爸經歷的第四次遶境。
九四三十六，大道公仍然一直在保佑農民風調雨順人畜平安，只是農民愈來愈少，年輕一輩都出外念書或工作，像是我，國二之後的第九年，我在高雄念研究所，遶境那天，我得上課。
錯過遶境後的第一次返家，當晚我爸帶著全家到新爐主家裡拜拜，雖說是「家」，但其實是新爐主名下的空屋，而且沒柏油路也沒路燈，最大的光源來自神明面前，搭在泥土地上的三座戲棚：台上的歌仔戲演員賣力演出，只是戲棚前連一個人或一張板凳都沒有。
那晚很冷，來祭神的信徒不多，上香過後我環顧大道公的新居所，四周都是休耕的水田，大道公能保佑信徒平安，但擋不住人口外移跟農地重劃，像是這次回家，就又聽說一位叔公把沒力氣種更沒人要的一塊田賣掉了。
我爸看了下始終沒觀眾的野台戲，說：「回家吧！讓他們演給大道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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