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外樂園

圖◎郭鑒予

◎周紘立 圖◎郭鑒予

我非常喜歡「遠足」這兩個字，有種遠征異地的感受，當然此足必須是小的，一旦腳掌肉豐富了，任何路途都顯得無可觀處。

忘了是幾歲，隔天將去木柵動物園，在房內我練習著在後背包打蝴蝶結，包內零散著巧克力等甜食，像是一大袋提早準備的耶誕禮物，我盡責地美化它；應當有兩小時吧，我戮力於鬆綁的手工藝，卻如何也不能打好長相傑出的蝴蝶結來。我媽說這樣怎麼在搭遊覽車時吃無花果，她認為我必會暈車，多次南北進香的經驗談，一瓣入嘴酸酸甜甜，口腔大量分泌唾液後，就忘了想吐的衝動。我沒去過更遠的遠方，無法拒絕母親的說詞，彷彿嘔吐是必然、是旅行中真正可預測的挫折。

請繼續往下閱讀...

人生第一次的失眠發生於當夜。很難解釋無夢感，左右的父母睡得極沉，他們的身體成為音箱，或大或小、或穩當或尖銳的鼾聲，井然有序的兩分部，很像在諷刺我。喪失睡眠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清楚明瞭自己是孤獨的存有、非常弱勢的在野黨。

天亮後，我扶著廁所門框徹底地吐了。

母親call out班導師說不去了，孩子發燒，造成您的困擾真不好意思。我也沒造成母親的任何困擾，獨自坐在沙發上端詳鐘面，那輛滿載孩童的遊覽車不知抵達目的地沒？十點我就解開背包，拿取金莎、M&M等巧克力，一口氣吃光，滋味像是吃了一巴掌的細砂糖。昨日鵠立柑仔店多時，賦予每種甜食慎重的意義，竟是浮光水影，像生日願望，漸漸地，蛋糕僅只是蛋糕，不再寄望實現的可能。

當然日後我也去了木柵動物園，抽號碼牌列隊進場，看冷氣房內攀樹睡覺的無尾熊，看貓熊百無聊賴地吃著竹葉，離開，花了極長時間待在夜行館，和刺蝟與蠑螈躲避烈日，昏昏欲睡。一群校外教學的孩童，戴繫繩盤帽，胸前斜掛水壺，小眼睛四處尋找簡介牌上的動物，其中一個男孩敲打玻璃喊：「那個叫什麼『ㄜˋ』的給我出來！」

遮蔽的樹叢並未騷動，更沒振翅的風。

年輕的女老師試圖制止他，輕聲解惑：「那個字念『ㄒㄧㄠ』。」

鴞。他們默背、記憶，挪動肉丸子似的小腳，誠懇地認識更多生命裡不曾出現過的生物以及牠們的名字。

我非常喜歡這些孩子詮釋的「遠足」。

長得太大的我，已經無法感知它的純粹；進而悲觀想，小碎步也可以走成天涯，譬若時間，擦肩消逝永不再見，這詞彙就帶有憂鬱的色澤，近乎藍。●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