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健檢雜事

◎連明偉

一

高中老同學本來就熱心，不過各自就讀大學之後，見面的機會只剩下年初拜訪老師和年中的同學會，再者，便是喜婚痛喪。雖是會晤與回憶的好機會，我卻難以熱衷。老同學先在臉書貼消息，表示縣政府將免費提供健檢活動，原不在意，現代的資訊總是唐突流竄令人目不暇給。老同學打來電話，閒扯一陣子，我說伊依舊熱心。老同學說，同學們都有了年紀啊，得注意健康。一語驚醒中年人。

二

拿著檢查表，好奇看著名稱：「健康好YOUNG整合性篩檢計畫社區篩檢場次民眾接受篩檢各流程確認表」。一字不漏抄錄下來，字字認得，也能知曉意義，卻直覺性想在密匝文字中修飾刪減，加上頓號、逗號或者空格。供做會場的體育館擠滿縣民，每項檢驗都得排隊，我閱讀檢查表上的文字，感到缺氧。其實，文同其人，也需要好好呼吸，最好也來個自我健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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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的聯合編號是4041351579。當一個人成為一組數字的驚恐，前人多有闡發，只不過，這些數字至少可供辨認，也有背後層疊文件的備註與附屬檔案。現在這個社會，個人不僅從人的本身蛻成名字、身分證字號與各式數字號碼，還多有訛誤與捏造，虛實難辨，歧異性的自我亦是多重分身，帶有表演性質，有時是苦旦，有時亦會上演舞龍舞獅。五湖四海人生海海，個體於廣漠人群中其實無所面目，親切與熟稔程度，比不上田頭田尾村人一聲高昂叫喊。早安喔──即使彼此尚未熟識，見久也就熟。張三李四，數字不數字，姑且不必太在意。

四

檢察項目：體位測量區，視力檢測區，血壓區，口腔篩檢區，理學篩檢區，血液檢查，尿液檢查，子宮頸抹片區，胸部X光檢查區，衛教區和早餐區。髮膚受之父母，得避毀傷，我有恢弘孝德之心，卻以熬夜、姿勢不良、偶爾飲酒與不均衡飲食來毀身傷己。知易行難，或許得當上父母替換角色，才能有強烈的規範意識。自己就算了，買保險當買棺材，不過囝仔可塑性大，得顧好，只好囉囉嗦嗦了。多運動，多喝水，均衡飲食，別吃油炸物，飯後記得刷牙長保口腔健康。

五

心理檢測中，我得了六分，屬於輕微接近中等程度的憂鬱程度。較嚴重的有兩項，其一，您最近一週內，感覺憂鬱、心情低落；其二，您最近一週內，睡眠困難，譬如難以入睡、易醒或早醒。憂鬱是因為看了新聞，努力辨別真偽知曉世事，大人貪汙炒地皮，小人乞食不滿兩萬二，為了找一份活口好賺食的工作，真是得為難自己啊。下定決定，不看新聞，不看政論節目，結果又搞得難以入睡，易被驚擾，深怕沒有監督與反對的聲音，原本就不太平的日子，就會被閹割，變成了太監日子。

六

縣議員參選人站在活動廣場的出口處，每當有人完成健檢離場，參選人便恭敬鞠躬，發放一小包衛生紙巾，透明塑膠袋內的外層，印著參選人懇請支持的端正笑容，頭髮茂盛得不像本人。政見訴求是勤走基層，服務鄉親與非核家園。還印著清朝辮子長似的經歷，擔任各種名不見經傳的協會理事長與辦事處代表。這種縣民自動聚集的大型場合，正是增加曝光率的大好機會。此廢文不論政治，粗聊印象，選舉人總是選前勤儉父母官，選後腳底抹豬油，要找人，得去有麥克風、演講台與大魚大肉的地方，如我難以熱衷的婚喪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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