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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塞內加爾的美麗與哀愁女子

2006/09/06 06:00

文.攝影◎彭怡平

初抵塞國時,當地女子的能幹與聰慧立刻使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僅各地皆可看到女性為生活辛苦打拚的身影,以黑奴歷史聞名於世的戈黑島(île de Gorée)上,也設有以塞國女性為主題的「女性博物館」、以著名塞國女作家瑪麗雅瑪.巴(Mariama Ba)為名的女子學校;此外,各地不勝枚舉的民間婦女團體組織,也見證了塞國婦女意識的抬頭,以及女性問題受到社會普遍的關注。為了改善婦女自身的權益、提升婦女的地位,塞國女性也敦促政府特別成立「女性部」,由女性出任部長,影響所及,連塞國歷屆的文化部長也均由女性出任。

阿荷烈特的美麗「布布」

然而,能幹聰慧的塞國女性,卻也栽在一個問題上。

發薪日那天,遠從剛果人民共和國嫁到塞內加爾的阿荷烈特,興沖沖地帶著我來到達卡的布料傳統市集,指著布料店櫥窗內五顏六色的衣料,不勝得意地告訴我:「沒有人比塞內加爾女子更愛美了!妳瞧!那是來自印度及越南最新款式的緞錦,這些是卡薩蒙斯地區的手工針織布料、馬里的蠟染印花布,以及最新款式的繡花蕾絲……」阿荷烈特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塊越南的手工刺繡藍色錦緞,開始與店家討價還價起來,半個鐘頭過後,她小心翼翼地從腰帶裡掏出厚厚的布包,才一眨眼兒功夫,厚厚的布包已削去一大半,阿荷烈特卻一點兒也不心疼,喜不自勝地自店主手裡接過戰利品,趕緊帶著我穿過幾條狹窄的巷道,來到鄰近的裁縫區。

她領著我進入其中一家,將剛買的布料交給一位年紀約莫四十來歲的男子後告訴我:「他好比我們的家庭裁縫師,我的婆婆、小姑都在這做衣服。」阿荷烈特要求裁縫師做成三件式的非洲服飾「布布」(Boubou)──包括頭巾、纏腰布與長袍,並告訴裁縫師,週六前務必趕出來!因為,週六晚上是全家人聚會用餐的時間,而這一天,對於重視家庭的塞內加爾人而言,可比自己生日都重要,也因為如此,每逢家族聚會的日子,便成了塞國女子展示新裝的最好時機。

阿荷烈特穿上全新的禮服、費盡心思綁出獨樹一幟的頭巾造形、戴上珍貴的玉石及黃金首飾。為了使自己更出色,她還在美髮院裡花上個把鐘頭,要求設計師仿照「親愛的」(Darling)節目中的模特兒,做出最新流行的髮型。

阿荷烈特費心將自己打扮得有如孔雀開屏,在眾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美麗,並藉由互相較勁,爭取在家族中的排名位置、炫耀丈夫對自己的寵愛,藉以彰顯幸福家庭的形象。除了達到表面的炫耀與競爭目的,她內心也畏懼因缺乏魅力,使得丈夫轉而投向其他女人的懷抱,她悲觀地說:「儘管信奉回教的丈夫結婚時選擇一夫一妻制,我仍無法擺脫丈夫背著我偷情的恐懼。」女人間的競爭在一夫多妻的家庭裡尤甚。眾妻為了爭取丈夫的寵愛,不能不戒慎恐懼,隨時隨地維持美麗性感的形象;阿荷烈特45歲的小姑告訴我:「儘管厭惡丈夫娶了三位妻子,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與避免閒言閒語,在眾人與丈夫面前,絕對不能蓬頭垢面。」這也是為什麼塞內加爾女子往往帶妝就寢,因為青春美貌成了維繫丈夫愛情與保持尊嚴的必要手段。

佳麗佳麗在夜晚發光

塞內加爾女子們不僅在外表上爭奇鬥艷,連內裡也暗中較勁。

兼具西方內衣作用,顏色得與布布外衣協調、樣式性感妖冶的襯裙「貝湫」(Bethio),不僅顏色、造形、材質與式樣千變萬化,名稱也引人遐思,如「繃帶」是以造形猶如蠶繭的白色棉球、浸染了挑逗情欲的玫瑰香精以後,串成珠鍊裙,暗喻「親愛的丈夫,你有任何不適,我都可以治癒。」除了「貝湫」以外,塞內加爾女人間還爭相比較誰的「佳麗佳麗」(Diali Diali)最性感。「佳麗佳麗」是以玉石或彩珠串成的鍊子,自誕生之日起就纏掛在女嬰的腰間,成為女性魅力與性感的象徵,也成為綁住丈夫、營造夫妻之間情趣不可缺少的祕密武器,因身體一動,珠子就發出「磨ㄘ磨ㄘ」的聲音,阿荷烈特甚至故做神祕地對我耳語:「這聲音可以刺激男性的情欲!」不過,「佳麗佳麗」的妙用還不僅於此,在電力缺乏的內陸地區,妻子穿戴夜光珠子串成的「佳麗佳麗」,使丈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內,也絕不會錯失目標。

而擅於營造閨房之樂的布布女子,也深諳香味之妙。走一趟各地的傳統市場,不難發現當地女子特別偏愛以檀香為基礎,混合乳香、玫瑰、茉莉、甜橙花、中東香料、古龍水、百花、山茶花等多種香精,混製成獨門配方,於胸口與頸腰噴灑自己的神祕香水,或混合油膏、製成香燭,藉著流連忘返的香味,留住丈夫的心。

大太太與二太太不說話

對穆利德(Mauride)教派的回教教徒而言,「大馬加」紀念日是他們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節日,對於土巴主教的妻子們來說,也是一年中最忙碌的一天。

昏暗的燈光裡,一位打扮有如印度新娘般美麗的女子,靜靜地盤坐在高台上,恬靜莊嚴的姿態有如女神;一位「塔利貝」(弟子)悄悄地在耳邊告訴我:「這是主教的大太太。」並要求我披上白色頭巾,雙手放在這位女子畫滿花紋的掌心上,以窩洛夫語請求她的祝福;之後,另一位「塔利貝」告訴我,這一天,她已經換了五次妝與五套禮服,並在那兒盤腿坐了十多個小時。

主教在餐室等候我。他與弟子們坐在鋪著大餐巾的地毯上,一位盛裝打扮的美麗女子,殷勤地將冰塊與可樂注滿我的杯中,並以簡單的法文問候我,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大主教的二太太;而前幾秒宛如聖女般不可親的大太太,這會兒卻以布布家居服出現在眾人面前,口裡嚼著俗稱「療牙」的可樂果木剔牙棒,形象與之前判若兩人。

二太太端出了三大盤菜肴,一盤盛著著名的「檸檬洋蔥烤雞」、玉米粒與香米飯,另一盤盛著大塊的半筋半肉的「滷汁燴羊蹄」,問我喜愛哪一道菜肴以後,將其擺放在我面前,接著將另一道菜肴擺放在主教面前,隨之坐在主教右側,與大太太及主教一起進食。

菜肴的滋味濃烈美味,我卻食不下嚥,因為用餐的氣氛實在古怪!兩位太太間一言不發,且決不雙目對視,宛如對方不存在似的,但是當主教與其中一位太太交談,或交換一個眼神時,另一位太太立即皺起眉頭,且刻意轉移視線,彷彿這一幕景象令她噁心。

二太太以為我吃不慣本地的食物,好意地端出冰優酪乳,大太太也命人端來一大盤水果,兩位女子照顧我無微不至,彼此之間卻有如陌生人般,表情充滿冷漠;當巴斯歐加哈貝大主教體貼地告訴我:「我已經命人將床鋪好,而且是兩張大床,你可以選擇喜歡的那一張。」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就如主教您,也有兩張床可以選擇。」我身旁的「塔利貝」聽後抑制不住地笑得全身抖動,表情始終冷淡的大太太也發出噗哧的笑聲,唯獨二太太與主教的表情顯得不自在,另一位「塔利貝」問我:「你有塞內加爾的男朋友嗎?」「沒有。」「你會嫁給塞國男子嗎?」大太太一聽、雙手直搖,且歇斯底里地喊著:「絕對不要!塞內加爾男人很『爛』!千萬不要!」我不由回想起剛剛拜訪過的一位大主教妻子的話:「我一向討厭『分享』!並且一直以來強烈反對『一夫多妻』制,然而,我的丈夫還是不顧我的感受,逕自娶了二房;直到現在,只要有她在身邊,我就食不下嚥,也無法正視她,更不要提叫她的名字。」如果一夫多妻制給女人帶來如此多的痛苦,為什麼男人仍堅持實施?「因為先知穆罕默德娶了四個妻子,這也是伊斯蘭教賦予男性的權利;除此以外,塞內加爾女性人口的比例是男性的五倍。」一位「塔利貝」如是告訴我。提起妻妾成群的大主教,他更是語帶羡慕:「有些大主教還不只娶四房,並且妻妾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不會產生家庭問題嗎?」「不僅會,還多得不得了!每天都鬧出不少家庭糾紛,而妻妾之間的勾心鬥角,也會波及下一代。」可是塞內加爾男人依然故我,因為他只關心生理的需要,至於家庭內部的問題與感情的痛苦,則留給女性解決。

以女性割禮成全男性的自私

伊斯蘭教帶給塞國女性的問題,不僅「一夫多妻」而已,更嚴重的是未成年少女的割禮,而塞國實施女性割禮的族群,尤以帝歐阿族、普爾族與曼地格族為甚。

我在曼地格族聚集的莫爾(Mbour)當地尋訪曾經受過割禮的女子以及執行割禮的女子,卻受到族長嚴峻地拒絕,他告訴我,族中的女子不僅不願出面說出她們的經歷,也因此事為族群裡的禁忌,不過,經我幾番堅持,族長終於同意告訴我族人之所以實施女性割禮的理由。

「執行女子陰唇割禮是上帝的旨意,凡是虔誠的伊斯蘭信徒都得奉行。」族長信誓旦旦地指出可蘭經第一卷、第二卷與第三卷裡,數次寫著割禮一事,並視未行割禮的女子為不潔,男子也不得吃這些女子做的食物、穿她們洗燙的衣物與喝她們端來的水;此外,根據傳統的習俗,唯有行過割禮的女子才准接受族中長輩的成年教育;更重的是,男人認為受過割禮的女子,不會有性欲,可以終身保持貞潔,就算自己離家多年,也不用擔心妻子有外遇,在男性主導的社會集體壓力之下,該族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女子都行過割禮。

然而,近年來不少伊斯蘭大主教紛紛在媒體上公開宣稱:「伊斯蘭教並未要女教徒行割禮,這是非洲部落遺留下來的傳統,根本與伊斯蘭無關。」不管出自伊斯蘭與否,割禮本身就是男權的象徵,因為割禮割除的不僅是帶給女子性快感的陰蒂與陰唇而已,還將女子的陰部部分縫合,僅僅留下一個小孔讓女子排尿,目的是為了向男子保證該女子的貞操;因為到了新婚初夜,男人可以當場拆除縫線,驗收成品,如此保護女子貞操的方式,不僅殘暴,也給女性帶來永恆不滅的心靈創傷,使得絕大部分執行過割禮的女子,終身蒙受性障礙以及難產的苦痛,再加上不少部落實施割禮時,不僅未麻醉,少女也已是十歲至十二歲,傷口難以癒合,甚至會因流血過多而死亡,而一刀多用與缺乏消毒的結果,也極易感染細菌,造成傷口裂開或潰爛。

雖然目前塞國媒體不斷地宣導割禮之惡,但是,這個根深蒂固的傳統仍深植民間,造成80%的塞國女性都無法倖免。

美麗背後藏不住的哀愁

瑪麗.瑪德蓮是此間的名女人,身兼演員、廣播電臺主持人,以及一年一度聖路易文化祭與國際爵士樂節負責人數職,沒有人不認識她。

攤開相本,她指著照片中身材苗條的女子告訴我:「這是二十五年前的我,當時的我,可是紅極一時的時裝模特兒。」我難以置信地比對了半天,總算自臉型與神韻中找出兩者之間的相似之處。二十歲時瑪麗於巴黎完婚以後,第一次回娘家時,因鄰人幾句閒言閒語:「你丈夫虐待你!」「你的家人沒有好好照顧你。」被母親強制留下,實行了至少三個月的豐體「關緊閉」,自此以後,她成了體格壯碩、身材豐滿、E級罩杯、半圓球體臀部的標準塞國美女。

瑪麗增肥是為了爭取族群認同;同樣,阿荷烈特 「愛美」也從來不是為了自己,乃是出自於社會與家庭的壓力,為了取悅男人、避免閒言閒語而「不得不」的行為。聰慧的土巴主教妻子面對男人的薄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希望藉由美麗的外表來擄獲男人的心,或是期待她的男人能付出善意,而「女子割禮」更突顯當地男性主導的社會壓力,以及為了爭取族群認同,連自己的身體被割上幾刀、甚至可能賠上性命,也不敢反抗的悲哀。儘管能幹、性感、聰慧,塞國女子在社會結構中,仍屬於受男人宰制的「物品」;她們的美麗底下,仍有藏不住的哀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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