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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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關鍵字

2006/09/19 06:00

每一個單字,背後都隱藏一個故事。

圖◎唐壽南


Movement 行動;運動

◎劉亮延

「我們一路從花蓮壞到了中山北路七段然後壞透了青春」,在火車上,我們雙手塞入椅墊,臉貼死在玻璃窗上,縱谷在東海岸的小光圈景深中好不容易退去,窗緣氧化的橡皮閥正眼瞧也不瞧一下,嚇得襁褓中的小強碎步滑過,我們震動的心背著電腦書本手機飲料,其中某人髒亂的白貓之毛慘扎在織料間隙,彼此狼踃又各自撞牆,左輪手槍不上膛僅用來擦拭,炫耀倒是其次,我們不種田卻熱衷於泥巴。我們的隊形不常變化,因為斜視近視等眼光深淺的問題,目標散亂,我們雖然看不清一棵刺桐與玫瑰花的差別,但我們總懂得迴避,就算現代的馬路坑疤坑疤,跌跤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雨天的夜路上,飛車倒栽時有所聞,或著索性撿一處水窪便溺,在別人的幸福外噴漆,把自己比擬做工業污染,如同垃圾腐臭大自然般地,裝置三張椅子在鄉村公路旁,在破產建地的二樓以上以燈光、錄妥的噪音、牽絲的蘿紗還有類似於骨折的殘疾之姿模仿海鰻。時間不是音樂也不是距離,在那段路程裡,這不是可感覺的主題,至少我們現在沒有辦法將它用冷熱高低輕重快慢來解釋,它有一種抽象的靈動力,會在混亂之中逼促我們吐出如「豬八精」、「狗鞭魚」、「蛋芭樂」等穢語。

但大部分的時間,我們保持在衝撞的動態之中。

這即便是任何一種剪輯的封閉性邏輯也無法記載的,試圖去描述那些動作只會造成旁人新的誤會,現在已經有許多誤會亙在眼前,但那絕不是我們的錯。我們並不是因為樂在其中才做,也不能說為了這種癮頭而與什麼交換了什麼。那種壞透不是「就是壞透」、「就是喜歡壞透」等有如向天涯飛奔撞死在所不惜,義無反顧的癡呆我們還不至於,不至於反覆重演自己的愚蠢給愚蠢的自己厭棄,我們自戀,極端敏感,而且我們無法接受那種蹭大雙腿、拱起腳背、緊摀屁溝但隨時都有可能因為愛戀而被捅,不安全小期待的癢騷感。

我們是大時代與小時代都難以論述的變種,正因為我們各自的微時代方生方滅,我們時時刻刻都是新生,精神喪失的後果使我們遠避錯亂與妄想,但我們憂鬱,我們因為落花不語而感傷,因為落花可以毅然不語,因為淫婦坐擁數十尾小郎狗仍然玉潔冰清而感傷,因為竊賊始終無法相信自己是竊賊,豬天天展開雙翅練習飛行而感傷,毫無悔意的黑山大姥吐出一根骨頭,滿室惡臭地剔牙時刻,爵士音樂響起,小姥姥陸陸續續不甘不願地交出自己的菜渣,鬧哄哄弄得飯堂滿地豬餿,我們熱烈鼓掌,以掌聲回應仁慈與大愛,我們微笑,但我們感傷。

今天我們先是因為魚腥停在門口,彎腰撿起地上的信,然後對著已經掏空的信箱再次嗤之以鼻,對它那雙淫蕩的眼神狠狠地比了一個小指,過不久站在十字街口盯著紅綠燈,秋天的雲朵先走了,我們發現決定如此困難,來來往往的其他人大包小包的東西南北,高矮胖瘦尤其是背著書包的兒童,從我們邪惡的眼睛透露出無比強大的侵犯的欲望。埋首於紅單的警察,相信自己正勇往直前的小綠人,全世界的動感的傷感有如海潮湧退般地觸碰著我們,我們面對眼前展開的一切,在一陣絞胃的收縮之後,轉身掉頭,暫時坐進街角咖啡館同一面窗邊,盯著剛才自己的身影,我們始終相信,這種臨時起意的異化活動,有助於讓自己更真實地認識自己壞透了青春一路上。 ●


Nail 指甲;釘子

◎林怡翠

剛開始,我就很喜歡給給。

給給是一個年輕的巴索圖女孩,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的嘴裡含著一根棒棒糖,手裡拿著一本剛在她的社會和年齡層流行起來的減肥雜誌。「這是妳原來的身材嗎?」她的意思是,難道妳從來沒節食過嗎?那妳怎麼能保持這麼瘦?巴索圖的女人都是容易發胖的,尤其是臀部。

在路上,總是會看見一些女人,屁股大得幾乎無法走路了,卻還是穿著高跟鞋扭啊扭的。

原先,她們的男人是喜歡具有生殖魅力的胖女人的。

我告訴給給,少吃甜食,可以避免發胖的。她才笑著把圓圓的棒棒糖從厚厚的嘴唇中間,拔了出來。

後來,她又告訴我她會說法文,在學校裡學的。「有一天,我想去法國,喔,或者義大利,義大利的男生真好看。

」她誇張地叫著,張大著夢一樣的眼睛。當時,給給正準備在大學裡修讀社會學系,她是巴索圖年輕、雀躍的新女孩們中的一個,她們將不再像上一代的女人一樣,守在山裡的部落一輩子,守著一個男人。

她們的世界在遙遠的,新鮮的另一頭。

再見面時,我才注意到給給的指甲。

她的指甲是刻意修剪過的,塗上透明的指甲油,再把前端小心地塗上白色,時髦的指甲彩繪。她正捧著一本書,用她尖長而健康的指甲,輕輕地捏過一頁。

有時我特別喜歡看女人的指甲。從少女時代開始,我就認定能穿著睡衣,和妳一起坐在床上,邊塗指甲油邊聊天的女生,就是好姊妹。剛開始的話題總是男孩和愛情,但漸漸長大,我們發現女人的生命總不會只有這些東西,我們其實也擁有像指甲般,堅硬而美好的武器的時代。

我給自己泡了茶,在給給的身旁坐下來,分享她的書。那是一本關於愛滋病和愛滋病患社會輔導的書。給給告訴我,在山裡和部落裡進行愛滋病的輔導,最難的在於,那些傳統婦女總會對她們說:妳們這些城市來的女孩懂什麼?「巴索圖的男人喜歡到處和人上床。」她說,對這些傳統婦女來說,男人是天,就算她們明知道丈夫身體帶著病,也不敢拒絕和他發生性關係。於是,她們只好靜靜地染上惡疾,甚至把病垂直傳染給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那種從容和甘願,幾乎是一種赴死就義。

「如果我告訴一個巴索圖男人,我愛你,但仍是獨立的自己,那這個男人一定我氣得痛打我一頓。」她說。

「那就打回去啊!」我笑著,揮舞我尖銳的長指甲。

「那他肯定會殺死我。」給給說,有太多的巴索圖男人用暴力虐死自己的妻小,但真正被判刑的,卻少之又少。

然後,我們都沉默了下來。

也許,年輕的給給始終都知道,身為巴索圖的女人,她們只能「給」,而不能「要」。像她這樣勇敢的女孩,也不能免於威脅恐懼,更大多數的青春少女只能無聲無息地,複製她們父母的那種婚姻。

給給說了一個二十歲寶兒的故事,而這個故事聽起來,就和這個社會裡報紙上、雜誌上或電視上不斷重複說的那些故事,太過相似,而幾乎要失去了溫度。她發現他四處和一些來路不明的女孩子上床時,已經生了兩個孩子,她從電視上知道了愛滋病的事,所以開始害怕起來,她央求他到醫院去檢驗,卻挨了一頓揍,有一天他喝醉了回來,要求和妻子做愛,她苦苦地哀求他戴上保險套,卻又被狠狠打了一頓,他把她重重摔在地上,剝光衣物……後來,她生下第三男孩時,丈夫已經因為愛滋病死了,她自己和孩子也都是陽性反應。寶兒不敢告訴任何人患病的事,甚至是自己的父母兄弟,他們會罵她是「妓女」。她每天等著死亡來臨,等著和孩子道別。

我想著寶兒,和其他的女人,總覺得她就坐在那裡,咬囓自己的指甲,用力地啃,直到出血。

E曾告訴我,她父親到現在都還相信,如果有人取走了妳的指甲,他就能使妳發瘋。所以,總是小心地把剪下來的指甲埋在某個地方。

原來,指甲就和頭髮一樣,雖然是肉體的一部分,卻其實是出竅的靈。那天,我好好修剪了指甲,在我們女人的生命裡,總有太多老舊的,依依不捨的優柔,得把它剪去。我想告訴給給甚至寶兒,感謝她們給我這壯麗的,拋棄的勇氣。 ●


Office 辦公室;官職

◎李桐豪

舌根如同山泉湧出玉米脆片的味道,牙齒真實感受到了不存在零食的堅硬口感,起司的香氣在口腔當中擴散開來。

突然很想吃多力多滋。

零食的癮好比毒癮,一旦發作教人坐立難安。然而零食的癮又不比菸癮,起身走到樓梯間吞雲吐霧一番就可以打發。吃零食是口腹之欲,更是心情。那是回家之後必須打開電視,或者是趴在床上攤開《火影忍者》那樣的懶散又愉快心情。問題是我被困在辦公室了。

辦公室,不是擁有配置浴缸、微波爐的個人studio,而是配置庶務二課、交通車,和電梯中始終叫不出名字的同事的超級office。超級辦公室,井井有條、分門別類。打卡鐘。說老闆壞話。員工餐廳。暗箭傷人。超級辦公室像鋁箔包踩扁了就是一本百科全書(或者說是電話簿好了,因為辦公室從來不會那麼的有學問)。在辦公室這種大組織當中,飲食從來都是權力政治。

國外出差帶巧克力給同事是合群的實踐,半夜十點在公司吃泡麵是盡忠職守,下午三點鐘吃零食等同怠惰。拉把椅子在同事的桌子一邊嗑王子麵一邊嗑八卦的人不是考績太差就是人脈存款太豐厚。

拿電腦螢幕當掩護,盤算著到公司樓下便利商店偷渡多力多滋的路線圖,神情慎重如同撰寫耶誕節檔期活動企畫書。改搭載貨電梯便直通地下室,錯開警衛和櫃台小姐,直接從機車出入口順利潛入便利商店。整個任務最困難之處不在交易一包多力多滋,而是在運送零食的過程如何避開茶水間的眾多耳目。

木村email了告密信給主管捅了拓哉一刀,傑西卡在英文簡報會議上發音可笑如湯尼陳。茶水間始終不缺乏最陰損的詆毀和最天馬行空的八卦。空穴來風,即興演奏。Peter要跳槽,Paul上班都在經營自己的部落格,Mary去整形診所悄悄做了開運眉。公司網站的集團簡介若是大中至正的官方說法,茶水間流彈四射的情報便稗官野史得像是《忽然一周》。

「你知道誰誰誰昨天被老總叫到辦公室削了一頓嗎?」八卦語畢,聽聞者中誰臉上泛起了一抹偵測不到的笑容,誰就是同盟者。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分享著媒體公關票和燒好的《LOST》和《金枝欲孽》。同盟者口中上面的人心機重得宛若如妃皇后,同盟者全是安茜,人人都有滿腹奴才的委屈。然而工作上受挫,在茶水間中不慎掉了眼淚,肩頭搭上來一隻溫暖的大手同樣也是這群同盟者。《動物星球頻道》猩猩們平日彼此耙梳體毛,互抓跳蚤有一種穩定情緒的作用,茶水間同盟者的交換八卦互揭瘡疤同樣也是。

或者我應該說我工作的地方就是一個動物園。

儀態舉止高人一等。成為群體活動的仲裁者,並且培養著自己的親信。下屬心生不滿必須懾服對方,永遠要比下屬擁有更深邃的城府,但是訓斥當中仍有聲音和憤怒。《動物星球頻道》羅列猩猩王的行為規則同樣適用辦公室的主管上司。

夾帶著零嘴成功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發現可拆卸的布面隔板圈養起來的座位根本是動物園的獸籠。

主管辦公室。茶水間。影印室。廁所。

低著頭像是豺狼一樣日日往來復返固定路線。隔板上信手貼著非洲草原的明信片是一種野性的呼喚。然而大家都被困住了,習慣了那樣的錢,那樣的地位,根本哪裡也去不了。就像是《少年Pi的奇幻漂流》當中的少年Pi說的那樣自由是不存在的,擁有了足夠的食物和舒適的地盤,一個打開的鐵籠子給動物們帶來的,只有驚慌失措而已。

心有怨懟地,到茶水間鬼吼鬼叫一番,回到自己的座位,又變成了一個好人。

好人們在自己的隔板獸欄當中張貼金城武小海報、多啦A夢磁鐵好比動物們用尿液區隔自己的地盤,好人們只能利用電腦桌上不同款式的扭蛋玩具或者是螢幕桌布展示些許的個性,所謂的自由意志僅只是選購一包多力多滋,僅止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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