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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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吉力果喜/蕩春Unconventional spring - 下

2016/05/10 06:00

圖◎阿尼默

◎吉力果喜 圖◎阿尼默

Yawee,初戀之後,美麗的際遇。大部分的人在初次分手之後,都會沉浸其中,哀傷又不那麼真,猶豫不決,我算還好。接下來就是他,讓人意外的是他像一帖良藥,還更具養生。某些時候,他有一點像Basun,但多了一點引人衝動的靦腆。我非常喜歡自己女性的情緒,體態,甚至嚴肅一點的思路。他間接鼓勵了一個正在覺醒的女性。他的心地漂亮極了,讓我經常失控地說了一些嚇到他的話,例如:「你可以射在我的身上,臉上或不帶套子,我也願意。」我文明的情欲對他未必是一種福祉。他會稍微臉紅地不悅,因為他真是一個好男生。他覺得倘若要這麼做,他會在身體上表現出來。

那天我們沒有做完,我卻一直抱著他。我害怕他翻身離開,就會永遠不回來我床上了。他是溫柔的金牛座男生,但不典型。

那年我快十八,他才二十,在等兵單。我一度以為我會嫁給他。

我既沒變得更聰明,也不擅於游移於生活中,即使念了研究所也是一樣,不停念書並非只為了日後的工作,生活品質的追求。誠實地說,我還真的仍耽於純粹閱讀上的滿足。這份耽溺時時處於飢餓中,因為知道桌上會不斷地送上菜肴。

我很早就意識到要記錄自己的存在的粗略影像(相片或影音)。當然一定會有文字的部分(寫作及日記),還有時時在改變也拿不定主意要留或捨的收藏物,收到的信件卡片,看過的書籍雜誌。即便換不出新花樣,也堅持繼續這麼做。但,有必要嗎?或有必要如此積極,這般多樣?我想從中回饋什麼?我的動機僅是「看見自己的存在」嗎?我在等什麼答案嗎?現在不想,因為稍縱即逝,回憶很值得。我的紀錄會不會稍顯做作?可是我有一個想法:我所有的費心,如果讓我看見了自己的側影有何不可?但同時我也偏愛向陽面那種膚淺,當下就是。

隨興,這字面充滿著謝意,但我一直拉高對它的解釋。我總是害怕會失去準繩,讓生命中許多美好的事物遠離了我。這害怕也可能會成為恐懼,可是,我疑惑著生命中若沒有了恐懼,一定會經常性地蒼白吧。

說起蒼白,我聯想到那些男子。那些好像輕易就可以掌握的形體,怎麼將我迷得如藥癮上身。透過每一個姿勢,一度音量,一股怨,一陣呆,一瞬間的譟,都會有味道傾出。我女巫行徑,既要溫柔又貪婪地攫獲,不分表面或者底洞地用力吸吮著。

我坐在他進門前仍頓感黑暗的思緒裡和他對話。也有意無意地讓他認為我在低潮中。我不否定,把他進門後的一切動作看在眼裡:脫掉外衣,解開領帶,換下外褲,脫去襪子。他轉了半身,我切進空檔抱著他。他沒追問卻說:「你心情不好,但我還是願意。」我吻上他的嘴,我幾乎深呼吸地將他的一切氣味收進胸腔。他將我攏進他的身體,我感受到那份堅實,我腦袋竟還拋得出一個問題:這代表什麼?我們繼續對彼此上下其手,在這樣的狎弄之際,我像迴光反照似地想起所有的前男友。我要死了嗎?複習著對他們的習慣,我一一在他身上回應。這時他的臉龐及眼神讓我想到了三月的陽光,一些片段記憶,匆匆地從我們柔和的皮膚上推移。

他會發現這和平常有所不同嗎?我想未必。我的確異於往常地緊密地正面抱著他。我需要他,不讓他離開我太遠。我好像預知日後很難再如此脆弱。他興奮著,我也如火。在一陣失智的空白裡,連時間也察覺不出。在等待緩和的片刻,我們已在要進臥室的地板上,離情愫發生的客廳沙發椅有一段距離。那些微溫的塊狀在我腹部,我們一直躺到它們冰冷才開口回他的話:「我想要你。」「你得到。」但那個問題又回來了:「這代表什麼?」經過這些奮力,我的心得竟是如此。我害怕地靠著他的肩線,擔心會有絕望的深淵。

我教自己快點睡去,我並不想逃避,但這是此刻最能停止一切的想法。

一早醒來,我坐在床上等雙眼適應窗外彌漫的光亮,它們均溫安定。客廳的大門沒有關上,外頭仍殘留清冷,即便陽光透過紗門點了進來。看著一地的細碎,原本踏在冰冷的地板上的雙腳漸感暖和,然後雙腿,腰部,腹,胸,雙手前緣,手臂,脖子……我醒了。對面的山有不同層次的膚色,綠綠暗暗的。門口旁有幾棵野生的松樹在晃動,沒有鳥在其間。我知足地回到山上了。

學校早停課,我即刻回到山上,獨享一個不會碰到太多人的時光。再過半個月,大家會因為春節而陸續回來。此刻成為我私人或祕密的場所。

他走向我的時候,我懷裡抱著一堆雜亂的樹枝野草,背著奶奶自製的工作袋,裡面也是樹葉草香,頭髮紮在腦後,一點也不害怕地盯著這不需要防備的陌生人。山裡經常會有目的不同的觀光客前來。不同的是,他沒有驅車,而是走來,遠遠地在金色光下讓我神化了他的背景。我專心地看著他,等他開口問話。他帶著羞赧打了招呼,於是我領了他回村子。

這陣子,我經常接到朋友的電話,談話中都沒什麼重點,但很愉快。我想是年輕吧!時間可以彌補這些虛耗。突然來了一封信,又一封信,然後又一封地來。內容與我有關。文筆不是感動我的主因,而是迷人的形式。形式也會挾帶情緒,以及源源不斷的想像,還有之後的等待。是誰?這麼明瞭我,將我的經驗透過這個舉動在這時刻成為我生活中的亮點。那個只有我才能進出的角落。那信,彷彿是一團隊的醫生在關注著我這個病人的所有徵因。如果他們是良善的,那我便不用擔心地擁有愉快的憂鬱。他們如果本著那邪惡的初衷,那我就會陷於瘋狂賁張的地獄。那些來信就在整理我飛散的靈魂。他就是在做這件事。

那些信是不會沒來由的,它給了我巨大難平的激動。先不問好或壞,信那頭的人是不了解我此刻的紛亂,可是我也要誠實自問:我難道不是始作俑者?

我沒有想盡主人的本分,不至於到無禮,可卻是不周到。不過他也要求獨處。我去閑散,他獨自走去山裡適合他自己的某處,直到晚餐時。天一暗,他就出現在家門口。也不太敢和家人正面應對,我都以為他是我久不見面的朋友來訪。他身上沾惹的髒不只是塵土而已,還有攀爬過的跡痕。誰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他像玩過頭的小孩,怕媽媽責罵地站在屋外。我讓他進屋裡,在眼光快逼死他之前,送他入了浴室,給他一套弟弟的衣物。

在睡前的幾個小時,我給了他一個可以自在的空間。他真的像小學生開始做作業,把背包裡藏著的東西拿出來檢視。他撿了幾個不大的石頭,線條簡單,但總覺得石頭會飄出特異的香味。整個人就是一種完整又巨大的化外。我好像懂得,所以不隨口提出他可能不樂意回答的問題。

半夜被痛冷,起床那刻是最大的高潮,我還是走去喝一杯熱水。經常淺眠,所以總是胡思亂想,好像做出了對應的決定。是否恰當,都在未來才有機會知道。此刻,我走去書桌前寫下一封給山下男友的信,也決定要背叛他(還是背叛自己)。我沒有過度思慮地走上樓,只知道將會發生的事。

我走進弟弟的房間,關上門,靠近他正疑惑不解坐起的床沿。我看著他即便在黑暗裡也光亮但眼神悠遠的男子。一會兒,我就鑽進他的被窩,我甚至主動地跨了他一身。翻起他的上衣,褪了他的底褲,深擁著他,因為愛欲來襲。我不確定這時世界的繽紛是我們共享,還是我獨自的。他並沒有顯得極度需要我,但也不抗拒。他回應我釋放出的氣力(是種禮貌嗎?),即使我之後仍躺在他身邊許久,他也默聲應允了我。

我突然起身,他也只是撫了撫我的背脊,在我關上門之後,才回去睡。

空虛,不是我唯一想確定的感受。我只是想知道今晚上哪去了。沒有相不相信,竟和自慰相似。我告訴自己正在建造某個物件的同時,我也在大力摧毀過往的現實。認真起來,我不能輕忽,當晚的星宿是牽引了什麼生命的騷動,我在不對的時間走到了那一個路口嗎?我沒法給自己藉口,但卻感到輕傷。它將來應該會發作吧!但現在僅以半夜的冷寂呈現。

隔天,不因為晴天就能欺騙自己。事實和謊言都會成立,一旦它們上了檯面,謊言馬上成了穿上華服的破落戶。

他很早就要出門踏青去。我幫他準備了早午餐,在要離開前,我們一同坐在屋外簷下,開闊的風和陽光,時間和我自己。

晚一點我陪他走到村子下有過往車來的路旁候車,他仍繼續旅程。在他預定會去的路上,我幫他叮囑熟人照料他。他實在是一顆外冷內熱的寶石,不是誰能掌握得了。至少我沒有意願,因為這不是我要的契機,與他珍貴的特質無關。

走回家的路上,我一方面輕快又覺得艱刻來了。我仍未打消回信給男友回覆近來我的平靜與脫序。我熱情地想要坦承,以為會換得簡單的未來,但好像不再可能了。

我確定男友已收到信,那封自以為是的信。我這頭有感如月潮來時生理的不悅,不是憤怒,是大洪水潰堤的傷心;其二,我不是偶遇,而是以為理智地碰見我自己的身影,冷靜地看著那個面貌良久。撇過頭去,我不想留棧,我把此刻封存在膠囊或底片裡,在有能力時拿出來面對。

我太會思索,順應著學習過的知識,在我不穩定的經驗值下,做出模仿數學家的演算驗證後,我發題給男友。我預測他臉上的表情,他不會凶狠,但我希望「發怒」的那個情節可能會讓我比較好過吧!我口頭上願意彌補,內心仍未就緒。可我卻執意要發信。

他回信是這樣:我很難過……你們女知識分子都是這樣處理感情嗎?坦白在這件事上有這麼重要嗎?你以為的那種「謙誠」(我被這個詞震驚到)去哪裡了?你為什麼不認為我們可以一起面對這些事?你沒有否定我,也沒有搞壞你自己。可這之間卻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再見。

那個「再見」有淚水的味道,分不清是誰的。晚上我睡著的時候,用力吸吮著大拇指不能停止,直到手指起皺仍在口中。

春天慢慢地爬向懸崖邊上,所有的季節交頭接耳,沒有一絲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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