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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煉金術士之歌
文◎魏禎宏
女孩從夜夢中醒來，走向窗邊掀開簾幕，生命的迷惑在夜色搖曳的樹影中閃現，時間，緩慢行進……
你是誰？你期待什麼？
男人自問自答：我不知道。
他認真思索後的眼神堅定而寧靜，時代的荒謬動盪琢磨出滄桑的智慧，他的生命風景深邃卻不複雜。因為懂得生命的繁瑣難堪，於是選擇以單純恬靜的詩意語言述說。
嫻熟的煉金術士，奇士勞斯基（Kieslowski），上個世紀末最美麗深沉的人性探索者。
成長的背景讓他很早就明白了生命的憂傷本質，他望見虛張聲勢的堅強背後原是一片孤單且焦慮的人性荒原，政治的謊言，信仰的謊言，人際間相互虛構的，脆弱謊言。
奇士勞斯基的影像世界冷冽且晦暗，浮動的光影迷離、朦朧又神祕。他凝視靈魂存在的軌跡如同亞歷山大在黑暗中扶持垂死的芭蕾舞伶，冷酷卻充滿悲憫和溫柔。在一雙灰綠色的眼瞳裡流露出不帶廉價幻象的人道視野。
1990年冬天，在《雙面薇諾妮卡》的拍片現場，伊蓮．雅各（Irene Jacob）看著年輕的男孩，如同望向窗外季節更替的無常與荒涼，青春的迷惘與熾烈在她泛著淚光的雙眸閃爍，這動人的淚光難以明說，卻令認真面對過生命的人了然於心。曾經在生命纏綿交歡後的瞬間，莫名的憂傷突然來襲；生命在逐步攀升的婉轉歌聲中嘎然而止。毫無預警。
人們總是隱藏自己軟弱的角落，因為不願述說。於是，只能獨自面對生命的困境，只能更深刻地感到孤單。他說：跨越羞於透露自身脆弱的藩籬，才能避免自囚的孤獨。但是很少人能做到。
奇士勞斯基的鏡頭，始終徘徊在日常生活中的小細節、與陌生過客的不期交會……有些事情改變了，在幽靜的時刻悄然成形。生命的鐘擺始終在接受或不接受，繼續前行或適時停止的兩難間左右搖晃。他面對情感世界中微妙精巧的瞬息萬變，以緩慢的詩意節奏細膩呈現。明白生命中不可越界的定律。
於是，生命不可言說唯有步步為營。
你是誰？你期待什麼？提問的男人同時也是思索問題的困惑者，他在1996年遽然辭世。但是，他誠實看待生命難題的態度，留下了生命行旅的美麗印記。在奇士勞斯基的影迷心中，薇諾妮卡的歌聲如天籟般縈迴繚繞……在遙遠的不知名所在，確實有人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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