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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進入主婦之家 靜謐的存在
◎藍苓
他們說：「孩子大了，妳不要窩在家裡，出去找份工作吧。」
參加二度就業婦女求職說明會，發下的手冊中，職缺盡是餐廳端盤服務生、廚房洗碗工、飯店房務整理員。台上那個政府女公務員主管，嬌小的個子硬撐著黑色套裝，想營造權威氣勢，滿口的「目標族群」、「成功媒合率」，找工作的女人是她眼中可以往上爬升的百分比，而不是活生生存在各有個性的人。
「還不夠嗎？」妳納悶想著。這個講究數據的世界，妳也試著以數字來衡量過往人生：當了十五年的主婦，將52公分的嬰兒拉拔成180公分的少年，煮過16425頓飯，洗了同樣次數的碗，幫孩子作了3600個便當，洗衣服5475次，拖地洗廁所1560次。然而主婦工作薪水零元，銀行不會貸款給妳，因為沒有扣繳憑單、存摺沒有按月固定進帳，帳戶沒有漂亮的存款數字。日日紮實地做著家務勞動，社會並不承認妳的存在價值，認為妳的十五年是資歷空白與社會脫節。
他們說：「錢是其次，工作交朋友，在家多無聊。」一個朋友基於這樣的理由，覺得自己在家像廢人，到一家大型幼稚園當廚房阿姨。她整天切南瓜，又大又硬，要命地難切，那一籮筐的南瓜讓她手軟，連作夢都在切南瓜。每天兩次點心加早中餐，她老在偌大校園裡推著餐車跑，上上下下送餐點收餐盤。
妳明白自己寧願整天在家讀書而不願去切一籮筐南瓜。然而在世人眼中，切南瓜、洗碗打雜都比賺不了錢的讀書思考有用多了。把時間廉價出售，一小時130元，一個月2萬2，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卻需向別人請假得到批准。妳將時間牢握在手中，隨心所欲隨心所往，不想輕易販賣寶石般璀璨的自由。
一個人從來不無聊，妳很享受無聊。童年午后一個人在豔陽下屏氣凝神捕捉溪邊石頭停駐的紅蜻蜓，高中少女熱愛呼朋引伴去圖書館讀書上廁所，妳不加入，總一個人讀著喜歡的雜誌和小說。行至中年，無論在觀光景點或咖啡館，那成群結隊無比鮮豔的熟女，從不例外總是高聲談笑旁若無人，像電視購物頻道永不斷電的喋喋不休。妳別過頭轉身另覓他處，群體行動並不適合妳，妳不願在風光明媚中還要聽人囉嗦細瑣完全與己無關的家庭恩仇肥皂劇。
以讀書與大自然建造自己的房間，宜於靜謐的存在。能夠蹲下凝望花開的形狀，感受腳踩枯葉的微響，海浪拍腳的沁涼，像在遼闊無垠的沙灘獨自不停行走的悠閒快樂。妳打定主意要繼續在這鼓勵喧鬧的世界裡，當一個不被看見的人，仰望無人曠野夜空中幽微的星光，緩慢徐行過安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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