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話〉那些風聲流動的時光

@凱文貝克

你離開後，我就聽不見風的聲音。

記得電影《最遙遠的距離》中，錄音師把大自然中的聲音錄下後，寄到戀人的住所，想要用最美的聲音挽回一段愛情。這電影中的角色，讓我想到你，你不喜歡人潮，總愛在清晨，天微微亮的時候，萬物尚在睡眼惺忪逐漸轉醒那一刻，手拿著單眼相機和錄音筆，先拍一張破曉的天空，接著按下REC鍵，開始錄下萬物甦醒的聲音，你說，你最喜歡的是穿越樹林間的風聲，那些此起彼落的窸窸窣窣聲，彷彿可以看見風流動的狀態。

那是晨間的風聲，你最喜歡的聲音。

那時候，陪著你跋山涉水，把各地的美景都用聲音記錄下來，我們透過這些聲音讓彼此貼得更近些，耳裡都是那些不同地點的風聲，偶爾夾雜一些我們的對話。那些有風聲陪伴的日子裡，我們都帶著淺淺的微笑，能夠看著彼此擁著風，似乎就是擁有全世界。

請繼續往下閱讀...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漸漸聽不見風聲，那些共赴清晨的日子，成了可以隨手撕去的日曆紙。你開始獨來獨往，也不再追逐風聲，我們都很有默契地選擇忘記過去那些有風聲的日子。你帶回來的不再是一段風聲，越來越多的聲音來到我們之間，喧嘩的無聲是最尋常的風景，我們之間只剩下巨大的寂靜，彷彿來到無風帶，我們都是靜止難行的船隻，困在沒有風的場域裡。

我們總用沉默來維持一種微妙的平衡，我假裝自己能夠在風聲裡捕捉到你的情緒和我們之間曾經共有的悸動，現在才發現我只是一味地躲在風裡，讓風聲掩蓋我不想去面對的現實，於是，你像斷了線的風箏，越飄越遠，我卻還緊握著手中無意義的線。

最後一次聽到風聲，是你特別錄製給我的一捲檔案。

開場是段一分三十四秒的風聲，我依稀聽到雨水墜下的細微聲響，那風聲越過雨聲來到你的收音器前，風雨的聲響漸渺，依稀聽到喉音從喇叭深處傳出來，你用近乎氣音說了句：「離開了，謝謝。」

播放停止，有某種深沉的墜落感把所有的光線和聲音捲入看不見的下方，空盪盪的房間裡沒有風聲，只剩下自己和沉默相對。闔上電腦螢幕前，我用幾乎重疊的語氣，對著空氣重複了那一句謝謝。

從那刻起，只有無聲的風不停地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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