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薛好薰／她終究會離開

◎薛好薰

在與情人分手回家的路上，你帶回一隻餵食已久的流浪貓。

雖然不算陌生，但她仍持著戒心享用你陸續添購的一切，對你的叫喚不理不睬，那種冰冷你一直很熟悉。

請繼續往下閱讀...

沒多久她開始好奇，輕輕悄悄探索屋子各個角落，並且躍上架子，那些和情人結伴旅行買回來的奧地利水晶酒杯、德國的瓷盤、威尼斯的玻璃……一一從架上摔落、粉碎。那是情人花了好久挑選，重重包裝，提著心帶回來的，但分手時卻一件都不帶走。

那麼脆弱的物品，為什麼會喜歡？喜歡卻不帶走？或者喜歡的是脆弱的特質，更甚於物本身？你看著她冰冷琉璃般的眼睛，充滿疑惑。

她一副靜定的神情，幾乎可以斷定那應該不是無辜闖禍，而是有意的惡作劇。這展示架是整個客廳視線的焦點，已被她占領為地盤了。那一副篤定的樣子，彷彿她知道自己不會淪為遭到冷落的裝飾品，所以更顯得理直氣壯。

你看著那破碎一地的水晶杯，已經無法裝盛解憂的酒，同時有更多尖銳稜角折射出支離的過去。回憶以破碎的方式結束，以無法拼回原貌的形態被丟棄。一堆冰冷而脆弱的紀念品挽不回也抵不上一個溫熱的軀體，你早該明白的。

花了好一段時間，她確認自己的處境了，願意回應你的付出，和你膩在一起，看似全心仰賴你，你竟以為自己是她的宇宙，她的神祇。但當她落坐在架子上以君臨之姿俯看你，你才恍然那不過只是一種錯覺。經常你放下手邊緊急或不緊急的事回應她咪嗚的叫喚，因為聲音那麼堅持，霸道，你以為她需要你，後來發現只因為她無聊了，但你不能忍心拒聽她的需求，你的錯誤在於交出自己的血肉，把手指當成她的玩具，她認真地抓抓撓撓、咬嚙而傷了你，把傷害當成遊戲，而且樂在其中，你的痛及傷口在在喚起她嗜血與獵殺的本能。而且她還依舊偎著你睡，不時定定瞧著那個受傷的地方，彷彿思想著下次如何才能給予更重的一擊。

對她很習慣被寵溺、一下子就習慣貓砂，熟練地掩埋排遺，你因此猜測她應該不是被遺棄的街貓，比較像是從某處出走的。你擔心，會不會有一天，你將看不到、嗅不到她？她會將一切可以尋認的痕跡抹除，在奔向另一條路之前。

儘管做那麼多、忍受那麼多，但你總疑心她既不戀家也不戀人，不同於其他貓，她心裡住著另一頭更野的獸，終究會離開，不是因為彼此的薄弱關係，而是因為天性。既是天性，她理所當然會免於罪責。你已經預見，慣於流浪的貓終究要離開去建立另一個棲息地，就像那個決絕離去的背影。●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