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閱讀小說】方清純／鹿目圓 － 2之2

圖◎徐至宏

◎方清純 圖◎徐至宏

隔天早上醒來，鹿目圓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沒、長、出、鹿、角！她難道不該尖叫嗎？還是先昏倒再說好了，清醒後再確認一次，真的，沒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左思右想，想要想通是怎麼回事，最後想起昨天狠狠摑了那對母女，但她不確定是不是這緣故，只好出門繼續試一試，到處埋伏落單少女呼她們巴掌，一連打了好幾天，果然好幾天都沒再長出鹿角，不過只有打那些很好很棒的孩子才有用，要是打到不好不棒的孩子，兩根鹿角可是會當場長出來。

鹿目圓一天天打著打著，愈來愈深信自己根本就是為了呼人巴掌而存在的。「對，就是這樣，」她心裡湧現新的使命感。「我必須用力打醒她們才行，打一次打不醒，那就打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把她們全都打到醒過來為止。」

請繼續往下閱讀...

「媽，我比賽得到優勝！」啪的一聲。得什麼屁優勝！「爸，我當上了模範生！」啪的一聲。當什麼鬼模範生！「阿嬤，我模擬考全校排名第三……」啪！再來一個，啪！再來一個，啪！啪，啪，啪，啪……鹿目圓兩個禮拜就甩了六百七十八個耳光，等等，啪，第六百七十九個。「不夠，還不夠，再來，再來一個……」

鹿目圓打巴掌打得紅透半邊天，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到處都在流傳這個都市傳說，愈傳愈大，甚至還上了新聞，奇怪的是，新聞完全訪不到那些被呼巴掌的少女，應該說是完全找不到才對，同時間，另一則新聞報導了各個地區竟莫名出現為數不少的麋鹿。

不知下落的少女們，不知哪來的糜鹿群，怎麼看，怎麼想，都覺得事有蹊蹺。蹊蹺個屁，兩個新聞其實就是同一個新聞。

「Magic！」不知哪冒出的聲音說。鹿目圓看到新聞的時候完全無法置信，她並不曉得自己在日復一日砍鹿角長鹿角砍鹿角長鹿角的輪迴中，身上已然蓄積了非常非常強大的魔力。那一個個巴掌，不只是一個個巴掌，而是……「Magic！」

事情愈演愈烈，烈到徹底爆開了，有人舉發了鹿目圓，包括好幾家中藥店老闆，賣菜刀的店家，呼巴掌目擊者，以及受害少女的父母們，新聞台把所有說詞兜在一起，控訴鹿目圓是個魔女，施咒將少女變成麋鹿，再活活砍下鹿角拿去販售；某一台還說鹿目圓其實已經六百多歲了，就是靠著吸光少女人氣讓她們淪為畜生來維持青春美麗。

鹿目圓看新聞看得目瞪口呆，拿起魔法棒用力一揮將電視炸爛。她想炸爛的不只是電視而已。新聞台的不實指控踩到她地雷，她氣急敗壞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衝出家門，隨手撈一個不良少女狠甩她耳光，讓自己當眾長出鹿角以證明清白。

「給老子，嗯不是，給老娘看清楚，鹿角是我自己長的！」鹿目圓大喊。有人扔錢給她。「我不是在變魔術！」她把錢扔回去：「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魔法，貨真價實的鹿角！」四周起了騷動，路人嘴裡不斷反芻魔女這兩個字，一個個臉上堆滿驚訝，但並沒有逃開散去的打算，反而愈靠愈近，愈聚愈多，每個都抓著手機，爭先恐後要拍魔女的照片放上網向人炫耀，整條馬路都擠到癱瘓了，太好了，現在馬路塞車真的要怪到她頭上了。

「看清楚啊你們，賣掉的鹿角全是我自己長出來的！」鹿目圓拚命想要澄清：「那些母鹿根本沒有角，是要怎麼砍？少在那裡胡說八道亂栽贓！」至於少女被她呼成麋鹿這件事該怎麼說呢？她還在想，沒等到她開口，就有人先發言了，彼此交頭接耳，談論她頭上那兩根大鹿角，還有……她的……嗯……她看懂他們曖昧的眼神，臉色瞬間漲紅，像被眾人甩了巴掌似的，急忙掏出魔法棒往自己身上揮，想把自己變不見。「幹，變哪，快變哪，快變不見哪！」這下可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了，她身上還有另一根魔法棒。鹿目圓覺得自己好赤裸，真恨不得立刻用魔法棒一揮將這整顆星球炸爛。

「魔法鹿角！她頭上那個是魔法鹿角！」有人喊出這一句，像市場在叫賣那樣。「網路上說吃了魔法鹿角可以長生不死！」啥？什麼長生不死？鹿目圓覺得超莫名其妙的，還差點笑場，但所有人都目露凶光，像看見獵物那樣，讓她完全笑不出來。

魔法鹿角這四個字在人群中不斷被咀嚼，咀嚼成巨大的欲望。「給我，給我魔法鹿角！」「我也要！」「我我我，先給我！」鹿目圓一天只能出產兩根鹿角，現場有幾千人要索討，把她五馬分屍也不夠分。「你們發什麼瘋，這只是普通鹿角，去中藥店買啦。」他們完全失去理智了，腦袋裡全是想要長生不死的念頭。「快，快給我魔法鹿角！」「滾開，是我先才對！」「你才滾遠一點，短命鬼！」「你……」

「吵死了！」人性的貪婪讓鹿目圓愈來愈頭大，愈來愈頭痛。她感到萬分絕望。她抬頭看看天，一群鳥飛過去，低頭看看地，一列螞蟻爬過去。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鹿目圓朝人群走過去，去分鹿角，才不是，去賞巴掌，啪的一聲，人就變成一頭鹿，啪的一聲，又一頭，啪，再來，啪，再來，啪、啪、啪、啪、啪，一頭鹿接著一頭鹿。

鹿目圓現在終於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正義，她最應該維護的正義：她要讓這世界變成一個更美好的世界，一個沒有該死的人類存在的世界。

啪，為了臭氧層，啪，為了熱帶雨林，啪，為了北極熊，啪，為了南極企鵝，啪、啪、啪、啪、啪……為了這個世界的未來，鹿目圓要努力地啪下去，好好地大幹一場，在她徹底變成一頭鹿之前。啪！●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