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張堃／白色五月

◎張堃

◎張堃

．

順著母親教唱的兒歌

回望遙遠的童年

怎麼哼著哼著

就哽咽了

眼前映入的景象

正是醫院長廊的一堵白牆

以及病房外一池綻放的白荷

還有騎白馬過蓮塘的秀才郎

．

記不清

色彩繽紛的季節

究竟什麼時候褪色成

一片陳年往事才有的色澤

也只有黑白電影可以回應

一場不堪溯流到原點的舊夢

．

記不清

顏色到底是在調色盤裡

調了又調的幽暗心境

還是後來改了又改

忽而變了色的轉念

．

每年時序來到孟夏

總會想起那些年存留的

一幕幕回憶

母親一遍遍教唱的童謠

也會從冥想的老舊留聲機裡

幽幽飄出

和我合聲低吟

只是布景全是白色系列

遠處山巔一直忘了融化的積雪

屋內的素雅擺設

被幾柱白蠟燭點燃的光芒

照映得更加寧靜肅穆

每個場景好像都停在故事的結尾

現在我從結局倒退了回去

退到一個傍晚

和她站在公寓陽台

一起看最後的夕陽

退到即便花季已過

也陪伴她在細雨中

去看尚未落盡的殘花

退到牽著她枯槁的手

在晚風中蹣跚散步

最後的幾步路慢慢也走完了

只是來不及說的幾句話

始終說不出口

．

而今，說不出口的話

就化做白色的思念

如她走時穿的一身潔白素衣

供台上滿布的白菊

迎風招展的白色招魂幡

另外也像那匹白馬

老則老矣，依舊白光四射

至於秀才郎更老了

他佩戴的白色康乃馨

和他全白的頭髮

一樣白

這時，所有的聯想都繫於

一根白色的虛線

連結人世間的

白色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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