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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鬥陣寫作俱樂部.短篇小說篇】郝譽翔/短篇小說的驚奇之旅

2022/05/20 05:30

◎郝譽翔

◎郝譽翔

我覺得短篇小說必須要有「滋味」,但究竟何謂「滋味」?乃是讀者的感官被全方位地打開,從而此經歷一趟足以激盪身心的奇幻旅程。我喜歡被這些在白紙上驅使文字方塊的魔術師所催眠,喜歡腎上腺素飆高的快感,總之,小說,尤其是短篇小說,就是給我驚奇的魔法,其餘免談。

所以我總記得林楷倫〈溪底無光〉中描寫黑夜野溪電魚的火花彷彿仙女棒,而河水浸過手套,手隨即感覺到冷又變溫暖,又變成黏膩的手汗,魚假死過去復醒又暈地在河面翻攪著,一如人類從漢人到泰雅或是管他哪一族群,心底都同樣沸騰著欲望與絕望。我也記得蕭信維〈豕者〉在深夜國道三號的貨車上殺豬的場景,四周的風陰森森地穿刺而進,尖銳的刀鋒劃破毛豬粉紅色的頸部,血色的反光一路向貨車底板的縫隙滲漏。還有寺尾哲也同樣描寫公路的〈州際公路〉,卻是情調大不相同的美國五號公路,從空中俯瞰,像在黑暗曠野之中,橫空伸出一條專屬於人類的閃閃發亮的細長臍帶,車燈所照之處就是視野的極限,而再往外,只有無邊的黑暗。

我喜歡這些小說中所經營出的黑暗,給予人無窮無盡的想像,而文字不只表情達意,還能帶領讀者飛越到視象的地平線之外。那黑暗湧動著呼吸喘息,如獸匍匐,所以就連身體也足以成為一個小宇宙。因此我也記得林文心〈遊樂場所〉中那個體內暗流洶湧,不管在廁所、浴缸或泳池任憑水柱如何沖刷,都感到不夠潔淨的女孩,以及那座明亮卻又彷彿恐怖片驚悚的圖書館。我還記得邱常婷〈斑雀雨〉那史詩電影般氣場十足的驚人開頭――「彼時雨水匯集地面,如小溪般奔流,肉眼無法看見之處,電光如葉脈般淌過濕潤的土地。」

奇怪讓我念念不忘的,總不是小說的情節如何高潮迭起,曲折離奇,反倒是這些用文字構築而成的畫面,充滿了色彩、光影和聲響,才真正令我血脈賁張,不由自主地深深墜入了其中。所以如果長篇小說是一場沒完沒了的馬拉松,或是吞下過多興奮劑後的滔滔不絕,喃喃自語,那麼短篇小說就是短短的百米衝刺賽,或是一次電光石火的雲霄飛車之旅,更是乾淨俐落的狠狠一擊,帶著殘酷的血性,還有詩意之心,在一瞬間斧落鑿冰,就切出了完美的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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