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小令／秤重

◎小令

◎小令

那個夜晚走在路上，你說有月暈，我們抬頭，隨後過馬路，更靠近月亮的地方，再度抬頭。一起曬月亮。我忽然意識到，不管是下雜魚，或每天幾噸幾噸的底拖網拖上岸後，算計的總死亡量，全都是我。

月光下行走，每一步摩擦的前進與感受，都在腦中頻頻想起底拖網；我的鞋子不再是鞋子，而是底拖網，地磚不是地磚，而是幾噸幾噸計算的下雜魚屍，鋪滿深夜無人的街道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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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磨平發亮的街道上走來走去，船駛魚網在海面下拖來拖去；我跟船曬著一樣的月光，月光是具體的，卻因遙遠而難以真實，死亡亦如是。

海底的魚的前進是具體的，卻不真實，就因不真實，才會輸給底拖網的前進；底拖網的前進是具體的，才會讓前進中的魚，對底拖網而言，等於倒退，直到全數退進網中，困至上岸。

底拖網卻也不夠真實，因為就算捕到魚，相較於人心，還是沒能捕到足夠不再讓心停止貪婪的數目，就算已經永恆沒有魚了，人心會覺得，一定還有，一定還小、還沒長得夠大、還沒游出來、被別人先捕走了；底拖網的前進，相較於人心欲望的瘋狂渴求前進，終究還是笨重而落後太多。

秤重，秤重，秤重。

踩在磚上，每一步都像在為自己的存在秤重。你說，地磚會發亮是因為材質裡有玻璃會反光。我說我知道。即使知道眼睛看到的是玻璃的反光，但心裡認知的卻全都是發亮的魚鱗，反光的魚鱗，以月為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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