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邱學甫／二十四歲，在惡魔與深藍海之間

◎邱學甫

◎邱學甫

咖啡因慢慢失效的下午，我在睡意中，聽見深藍海潮的聲音，船行駛在幽暗，我們站在船尾，看著船拖曳出一片片波濤，妳將未盡的菸蒂丟入海裡，彷彿詛咒著海去死。我喜歡妳無意間露出手上的疤痕，又遮住的樣子。我覺得從那刻開始，海裡發出了微光。那些發光的魚群，也是吃下彼此才得以存活。如果坐在海底，抬頭看，魚的肉屑或許會像細雨般沉降下來，成為醜陋生物的養分。

妳並不完整，這件事妳不願和我坦承，卻在傍晚的雨後，因為得到一袋水果，告訴了陌生的鄰居。妳沒有說妳怎麼了，只是傳兩行訊息：

請繼續往下閱讀...

「跟我一起逃婚吧

三號碼頭見」

回過神來，我已經光著腳，踩在潮濕的甲板上。妳抽著菸朝我走來，穿過我，妳變成霧氣圍繞在我身邊，又消散，回到原地，像從不認識我那樣，看另一邊的海。後來就不再有煙霧。妳心虛的時候非常純真，就像沒感覺過痛，像痛可以被收回。我注視著妳雙手插進口袋的模樣：「那個要和妳結婚的男人是誰？」

鏡頭忽然拉遠，字幕寫著：

（槍聲）

（彷彿摻入了阿斯巴甜）

（沾染在你的手指上）

那是深藍海的正中央，我躺在半空中，俯瞰著自己倒下的樣子，沒有掙扎，月光漸漸從畫面外灑下。為什麼來到這裡？原因本來還記得的。在一卷錄音帶的轉動中，我的意識，被收錄成一大段黑色的安靜。在那段過去，我必須接受，妳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度過妳的二十歲，被我不認識的人傷害，光顧別間深夜的咖啡廳。直到現在，我必須接受，我就要二十四歲，妳已經死了。然後醒來。

四面白牆，白色的磁磚和天花板，沒有家具。在這樣的房間裡，醒來的這個我，做不出改變，寧可繼續閉著眼睛，也因此，變成了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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