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羅毓嘉／戰時

◎羅毓嘉

◎羅毓嘉

．

我記得──當戰爭延續了不多不少的時候

戰爭就不復存在了。但

我記得他們侵占了一座城市，在麥田上

挖掘戰壕，記得他們切斷了電力的供應讓深冬

攻擊我們。麥田不黃，藍空混濁

我記得一座城市在深冬裡躺著

而電纜裸著像一座城市

像一座城市裸著它哀弱的胃腸

．

我記得一座偉大的城市有兩家酒館

但戰爭之中，螻蟻是不會飲酒的

除非他們忘記，除非他們妄想將一切捨棄

將鋼筋插入敵人的腦門之中是正確的嗎

履帶的聲音撲滅了少女的祈禱，是正確的嗎

那細碎的摺紙一般的聲音

是骨頭被傾軋的尖叫，抑或是

並沒有任何東西發出了任何的聲音

嘿，你有聽到嗎？

．

我記得金色的勝利女神曾站在我們前方

而跛行的巨人經過了這個冬天

它是更堅決了還是脆弱了，我記得

有個說異國語言的男孩對我流著眼淚說著

我並不明白的什麼

但我不記得我有沒有扣下扳機

我不記得自己對準了誰

扣下扳機

．

我記得靈魂。尊嚴。與真理的說詞。但

這一切彷彿都已經不再重要，在一場

戰爭，延續了不多不少的不久以前

與不久之後

一座城市裡頭，依然會有兩間偉大的酒館

等著我們去翻開石磚

辨明底下藏刻的每一筆人名

像在雪地裡躺下的少年他冷卻了

等待淚水不及落下而依然溫柔

．

█ 記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八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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