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姚秀山／從前剃頭

◎姚秀山

◎姚秀山

所有從我的理髮匠父親嘴裡挖出的故事裡，我最愛他給我講他昔日的顧客，苗天。

我沒提我迷苗叔。沒提苗叔在蔡導電影裡，一拋尿可以足有海枯石爛地久。那是一顆帶著老男人氣味的鏡頭。很迷人的。一篇訪談裡，蔡導事後說法：這一顆鏡頭是演員繳出的半即興演奏，遠超乎作者意志的曲譜――腔體吹奏，給出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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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讓它多走了一小節，再多走到下一小節？

父親說：苗天，他就是個儉省的人。怎知道？每回理完頭髮，苗叔會專心地，慢慢地掏錢，像很仔細在跟每一張紙鈔每一枚銅板道別。我想這是一個人的內部時間，一個人容納自己現實的流速。苗叔用這樣讓人特別記得的方式，對陪伴過自己的錢，給出他的力氣。

「他是不說話，不聊天的。從頭到尾冷，只聽店廳裡別人說話。」或者他也沒在聽？站得遠遠的精神姿式。

「像《龍門客棧》裡頭那樣？」

父親沒看過《龍門客棧》。他喜歡的是○○七系列或日本老電影，像《愛染桂》……我沒提苗叔後來還演的戲。「不是，後來他不演『壞人』了。」他後來的角色其實都不算真的太冷或遠的。

我也沒提苗叔正好落下在我理想父親位子上的姿式，有些太熱，有些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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