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鹿鳴／家門

◎鹿鳴

◎鹿鳴

這麼多年過去，我依然畏懼自家大門。

我家位於公寓一樓，在整條巷子裡築起偌大的屋簷、最高的地基、寬敞的水泥斜坡道，適合乘涼和躲雨。不同於其他樓層需透過側門的樓梯上樓，而能擁有獨立的自家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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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門曾是我對於家的美好印象。直到那一天，七歲的我獨自放學回家，撞見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正拍打著我家大門。此刻家中無人，街坊無聲，我把鑰匙緊緊捏在掌心，渾身發冷。

「這是妳家嗎？可以借個廁所嗎？」男人留意到一旁發愣的我。

我從書包裡摸出美工刀，顫抖地旋出整條刀片，另一手笨拙地開門――那是年幼的我所能想到最聰明（或是最愚笨）的方法。側身鑽入後立即把門鎖緊，身後傳來含糊的咒罵聲。從陽台窺看男人，他竟拉開褲襠，對著我家的花圃撒尿，我躲進房間，莫名地大哭起來。

這件事我不敢告訴任何人，花圃依舊盛開著白色小花。只是從那天起，家門引來了一連串的霉運，例如一群刺青飆仔總在我家屋簷下抽菸，等待五樓的鄰居姊姊；或是三樓的老婦人在門前餵起流浪狗，狗兒對著我狂吠，我常默默等牠離開，才敢出門或回家。此後的家門充滿著菸蒂、廚餘和狗糞，父母頻頻為此爭吵，當時的我暗自深信，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

今年過年返家，帶著多年的疲困，驚覺老家冷清了許多。媽開了門，我用盡力氣露出燦爛的微笑，想著待會兒如何偷偷在房裡大哭一場。

原來這些年，有一部分的我不曾長大，始終躲在家裡、怯於離開；有一部分的我仍舊徘徊，不得家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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