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通電之夏

◎江凌青

睜開眼。

你將身體拋到電腦前，彷彿自己只是一隻蜷縮在夾娃娃機裡的便宜布偶；在網站之間跳躍的眼珠被料理成滋滋作響的煎蛋，任由爐火鞭笞。

你拆開電腦，意圖檢查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即使明瞭滿意的解答不會就這樣出櫃，你還是拆開電腦——莊嚴地卸下每一顆螺絲釘、緩緩拔下機殼、觀察內部錯縱的線路和大大小小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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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夏天以來，電腦就不時出現各種軟硬體方面的問題。你知道總有一天該面對現實，但每一次的小毛病都被你以眼不見為淨輕鬆跳過，心想大不了就重新開機吶；拖到最後，它終於完全地靜止了——它躺在地板上，像是負傷小卒等著被截肢。

你以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滑過冰冷的電腦，希望除了灰塵之外，也能召喚出一點電流。電腦裡存著報告、郵件草稿、小說創作、隨手打上的短詩，這些文字與圖片寄生於電腦深處，像擬態的昆蟲一樣悄悄滲入皮下組織裡。這些大小不一的檔案從日常生活片段截取細胞，在你觸碰不到的次元裡培養著試管嬰兒——如今電腦已壞，吸吮不到電流的小嬰兒，想必也逐漸萎縮成一團被揉爛的報紙了吧。

你如此想著，手指從電腦移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只感覺到指尖血管的跳動，像是從深夜運動場上傳來的沙啞運球聲。你幾乎可以感覺到在那聲響中夾雜著汗水。

而屬於夏天的電流，何時才會再次進入電腦深處、再次啟動所有文件呢？

你並不知道。你只能期待下一個夏天馬上就會到來，而你的電腦到時也就能完全地痊癒，充滿著鮮血般的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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