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鬥陣寫作俱樂部．短篇小說篇】 張亦絢／等待陌生人

◎張亦絢

◎張亦絢

計程車上，司機先生問我：「那王文興得過哪個文學獎呢？」我解釋道：「他比較老，那時好像不流行得文學獎。」在我成長過程，文學獎變成認識文學的主流，都認為這可能不無問題。然現在似乎也「回不去了」。

――最早在別的比賽時，有承辦人對我說，妳看兩行就知好壞了。這不行。像後來得到極佳迴響的寺尾哲也，〈州際公路〉的前幾行，相較於其他參賽作，並不特別漂亮，但它「勝在整體」。它的「頭形太普」曾讓我憂心，但後來證明它「愈被討論愈被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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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別的比賽中有評審會脫鞋敲桌抗議――我尚未達到那種境界。看到有價值的作品，做法是事前準備辯詞。為什麼意見可能在評審討論過程變動呢？那是因為「從屠格涅夫出發，杜思妥也夫斯基幾乎沒有技巧，但反過來也是。」評審必須知道屠、杜、與「未知」，都有不同技巧。討論就是比較不同「出發點」。

最難的，當然是「未知」――比起血統證書，我以為辨認出「新來的陌生者」更重要。天才就是在最開始「什麼都不像」――是後來的人會像它。理論中的「等待的地平線」（Horizon d’attente）是有道理的――與其說「文化多樣性」，不如說「異質性動力」是我最在乎的。我的信念一向就是：小說不是以文化資本論勝負，而是挑戰文化資本秩序的場域。

最好的作品，帶有這種氣息：否定文學所有先前的建樹。如果評審能做到「愛完全不愛我們（作品）的作品」，文學就會有希望。創造性就是這麼回事。如果總是要找繼承人，應會「文不過三代」。最接近過我這種「陌生人」理想的，是李俊學的〈地仗〉。不過，如果還要加上「不以男性中心為中心」的「大陌生性」――「女陌生人素材」，可能因為「多重陌生」，並不總能呈現在名單上――對性別史學者來說，這應不讓人驚訝，但難讓人安於現狀。這個嘛，有機會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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