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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家族移跡】 林楷倫/關係終結
◎林楷倫
◎林楷倫
有沒有可以與關係終結的契約,能否像租賃合約書放在書局讓人隨意購買。當我寫出這句話,我已做好被罵的準備。情侶不合可以分手,夫妻不合可以離婚,對不喜歡的人可以已讀不回,甚至忽略封鎖加檢舉。
最親近的最討厭,毫無辦法切斷關係。法律上的斷絕關係根本沒用,身為兒子該負的責任一分都少不了,我清清楚楚。但,不單是財務的,我更想切乾淨的是情感,或說是親情這回事。
親情混雜著龐大債務而來,接下來我會沒有人生。
沒有接下來,因為我身上還有兒女的人生。
我有一段專為親情的生命,我想很多人也是,家人吃喝嫖賭的故事都很常見。一開始寫這些,我也覺得很浮濫,浮濫的是這些傷痛毫無深度,像是掰開傷口讓大眾看看正常不過的血腥。常寫家庭傷痛,說我消費家人消費自己生命的評語也有好些。但我沒寫出來的台詞都是該怎麼離開。
我跟我爸是這樣分開的,不能給對方一點溫柔,狠下心來對他罵數也數不清的髒話。當自己悲憤至頭皮發麻時,還得思考什麼才能傷到他,為什麼要傷他呢?只想測試看看他會不會痛,痛會不會想起我的模樣。
就算是面目猙獰,聲音嘶吼,能否喚醒?
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便是我們與沉溺者一同留下來的幻想。
沉溺的人不會認為誰是救世主,他只是抓著一根浮木再換過一根。
救世主的幻想被壓入更深的水,幻想自己能被重視。直到溺斃之前,我才發現誰也救不了誰。
「離開算了。」友人與太太都跟我說過。而我總回再試一下。
踏入泥濘,要不狠狠拔起,要不就不要掙扎,最怕掙扎猶豫抓陷土中。
在我孩子該睡的夜裡,我打給我爸。太太將孩子帶出房間,我大聲地對話筒說話,對方無言,得問好幾句你有在聽嗎?才回一聲嗯。我怒氣一來,髒字又來,他冷靜地回可以把我當成爸爸看待嗎?
「那我是你兒子嗎?」我回。
「是呀,那你不幫我嗎?」
你能幫我嗎?這問句是他自私的親情。
你能幫幫我嗎?我問他,而是想找出關係延續,我也能活下去的問句。
我想過幫他把房子租出去,我接更多工作還債。關於他的利益的提案,他都否決,而我多花體力工作的,他說需要這樣嗎?
「你要我幫你,誰來幫我。」我嘶吼地回,岳父岳母敲門問楷倫你還好嗎?
住在太太娘家,主臥室的木門隔不住我家的決裂。
掛了電話,我跟岳父岳母說起我想做的事情,他們仍會以父母的心態說偶爾回去。
「不管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支持。」他們說。
我好想要一份關係的合約書,可以無情決裂,比說出恨更有效益。
也可以安穩居住,待人如同至親。
「離開吧。」我對自己說,耳邊有了鐵門摩擦的難聽聲響。
沒說再見,這不重要的細節,是我對他的噤聲,加以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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