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小陽台 6之3 花王與花床

◎陳淑瑤

去年夏天來台北待在高樓上的公公婆婆沒地方跑，只有打開紗門陽台站一站，公公一貫地沉默，望遠凝視，婆婆則時常看著門邊一節一節有龍鬚有半掌葉片的植物，說這好像我們那邊治療痔瘡的一種草。這可愛神祕又有點邪邪的，像辮子姑娘也可能是巫婆自高塔垂掛下來的不知名植物打哪邊來我已經忘了，以後將一直記得他與痔瘡的關係。

過年時回到那邊，一切老樣子，很明顯的是多了一床花草，我驚喜地問是誰種的？婆婆不屑地諷笑道，還有誰？花王啊！根據猜測，也許是看見台北人可憐兮兮地種作一陽台，也許是同一個夏天北海道之行望不盡綿延至天邊的異國花田，回馬來西亞後公公開始種起植物來。豪華的熱帶雨林氣候，短短半年便有這一床，以及後院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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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黃色塑膠桶當花盆的植栽，廢棄但完整的鐵床架擱置在屋簷邊外，跨足於水溝兩岸，底下潺潺流水，雨天床上淅瀝瀝，日正當中才見陽光直瀉下來。經商退休的公公初涉園藝，以為晨起為植物澆水是園丁起碼該做的，泥土尚溼照澆不誤。我也不好意思再潑冷水，因為擁有美麗庭園的大哥表哥表姐們都批評，不會種！很老牙！

後院曬衣場邊界綠毛毛，網內網外打成一片。這邊有零星盆栽點綴於著地生長的植物間，植物散布在野草叢裡；那邊屋乾涸地也乾涸，只圍網外椰樹周遭隆起一塊青蕪，椰子兀自在樹上生長，墜落，墜落的椰子又長出一株椰樹。曾經馬來家庭租居於此，我喜自樓上鏡子與洗臉盆邊望窗外他們的生活，赤腳巧克力色的孩子圍著白色沙龍，為什麼他們總有種剛沐浴過的快樂。彷彿只在邊界沒有種族和貧富差距。

無法控制我鄉下人的本性，雨後泥地鬆軟，很快就把野草統統拔除，理出此岸彼岸。在這兒也發現了類似我這盆怪怪植物的植物，要不是聽過婆婆那鄉愁般的呢喃，他可能已被驅逐出境。看到他並未使我想念我的陽台，我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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