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一個人的民主

◎王丹

洛杉磯西木區（WESTWOOD）的聯邦大樓附設有郵局，那是我經常要去的地方，因為我的郵箱就設在那裡。

兩年多了，幾乎每次去，都會看到一位白髮蒼蒼的美國老太太，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郵局門口，面前放著一張小桌子，上面寫著：「如果你已經18歲了，如果你還沒有投過票，如果你更改了地址，如果你剛搬來加州，請在這裡登記投票，只需要你兩分鐘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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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多了，我都沒有怎麼太注意她──我一直以為她是政府花錢雇用、做為一種救助性福利政策的對象，坐在這裡只是打發時間的──直那天我打開訂閱的《洛杉磯時報》，赫然看到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報紙上，我才知道，原來這不是一位簡單的老太太，她長年累月坐在那裡，完全是出於對民主制度的熱情和理想。而且看不出來，她今年已經90歲了。

這位列文太太（Sylvia Levin）每週五到馬裏布，週六到威尼斯海灘，週日到西木區的農貿市場，週一、週二和週四在聯邦大樓的郵局設攤位，完全是做義務工，主要的目的就是敦促路人積極厲行選民義務，參加每次的選舉投票。34年以來，她風雨無阻，乘坐公車甚至是步行，穿梭在洛杉磯地區，前後一共徵集到將近5萬名選民的登記。

做好事是容易的，難得的是長久堅持做一件好事。列文太太的堅持贏得了市民普遍的尊重，她設立攤位的地方，當地的商家和機構都主動為她提供桌子和椅子。去年9月，洛杉磯市政府為她舉辦了頒獎活動，表彰她對選舉活動的貢獻。在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老太太解釋了讓她堅持了34年的理念：「投票給予你把心聲落實到選票上的權利，我想看到每一個有投票權的公民都能行使這個權利。」她說，有一次有個人在她的攤位前徘徊了很久，終於過來對她說：「妳的為公服務意義重大，妳應當為自己感到驕傲。」在老太太看來，這是她堅持34年得到的最大的獎勵，於是她把這句話寫在一張卡片上保存起來，時不時拿出來勉勵自己一番。

我不具備在美國的投票權，因此也無從用具體的行動表達對列文太太的支持。但是在這位老太太身上我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在一個已經走上民主軌道的社會，當我們抱怨政府和官員的時候，我們有沒有想到，其實民主的建設、鞏固和發展，並不僅僅是政府的事情，它更是每一個老百姓自己的事情。或者說，只有當民主首先是每一個老百姓自己的事情的時候，這樣的民主才是完善的民主。當一個公民責問當局的時候，他是不是也要問一問自己，為這個社會的民主做了什麼貢獻呢？

列文太太平均一天也就徵集到四個投票登記，但是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因為她知道，民主是集體的社會制度，但是同時也是屬於她自己一個人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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