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二十個開頭】 吳明倫／Long Game

◎吳明倫

◎吳明倫

在來台北帝大醫學部就讀之前，他在嘉中網球隊打的是軟網――不到一年前，軟網都還是台灣與日本的主流，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還不太適應球的重量。球的彈跳速度也影響呼吸和跑動的節奏。當球跟球拍接觸時，揮擊的瞬間要使出多少力道，球才會聽話，仍在拿捏。想像著三盤二勝制要如何分配體力。面對的根本是一個完全不同的運動。最不習慣的是，新的球場。低頭喘著氣，看著這片紅色沙地上被自己印下的深深淺淺足跡……這倒是讓人挺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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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Perry嗎？」球場對面的隊友問他。

他擊出今天的第一記Ace。「當然知道的，黑船來航。」美國的海軍准將Perry率領著黑色的船艦，敲開了日本鎖著的大門，風起雲湧的幕末時代隨之展開，當時日本人經歷的劇烈衝擊感，比習慣軟網的他突然要面對硬網還要更多上百倍吧。

「說什麼呢。我是在講Fred Perry，硬式網球業餘排名世界第一。」隊友眉毛挑得老高，譴責他對本領域的毫不關心，開始細數著這位英國網球選手種種難得的偉業，對Perry的球風更是瞭若指掌。明明未曾親眼目睹，全靠著戰績帳面上的數字想像，隊友根本是盲目崇拜。

幾個底線抽球來回，他覺得好像漸漸適應了，沒深思就脫口回話：「業餘第一有什麼了不起的，又不是職業第一。」他當然也有自知之明，就算是打業餘網球，也不會是Perry的對手，但就是想讓隊友閉嘴。

隊友聽他這麼說，空氣結冰，臉色割人。隊友果然不再說話，卻像是在為Perry的名譽而戰似的，明明球技不如他，球質卻變得沉重、球速也加快了，接連四球得分，拿下這一局。接著拿下了一盤。最後，隊友獲得了勝利。隊友在球網的另一邊大吼大叫慶祝，說：「Fred Perry贏球的時候也是這樣，這就是好勝心。像你這種人，在人生的Long game中，也會是輸家。」

回到宿舍，他想，人生的Long game到底是什麼啊？他拿出球袋裡沾著血、被打爛的球拍，把它放在床底下。心無旁騖，捧起解剖學的課本，驗證今天的觀察。●

■【二十個開頭】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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